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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信仰崩塌,短短十二年人生里筑起的那座神像,被一条裂纹纵向贯穿,然后锵然碎裂。他辛辛苦苦,为了不让父母难过和失望,去克制去压抑心底里野蛮生长的作恶欲望,他努力地想做个好孩子、好哥哥,他那么辛苦地往成为好人的道路上走。</p>
结果却发现,原来并非人人如此,让一百条生命陪葬,不过是一念之间。</p>
对比之下,他自以为是的煎熬,就是一场笑话。</p>
现在好了,爸妈死了,他不用担心会让谁失望了,锁在心里的怪兽,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出笼了。</p>
他等不到身体痊愈,就选定了一个适合逃跑的深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好在没人会二十四小时监视一个昏迷的小孩,才让他的逃跑计划畅行无阻。</p>
直到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耗尽,他才停了下来,钻进一条小胡同里,靠着墙,双腿颤巍巍地弯下来,坐到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癫狂雀跃,像是搞不清楚眼下的境况,狂奔后喉间弥漫着血腥味,呼吸粗重仿佛失去了控制。</p>
宋敬予脸色苍白,在黑夜里像一只化形不久的小鬼。</p>
捂在腹部的手慢慢松开,看到衣服上干干净净,手上也干干净净,他才松了口气。</p>
如果手术刀口真的开裂,那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p>
九月份的晚上已经有些凉意了,宋敬予拢了拢衣服,缩成一团。他还没到青春期,身形骨架都没长开,仍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p>
再睁开眼睛就到了早晨,天亮了他才看清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那是一片破落的城中村,砖瓦垒的房子一排一排,构成一条条迷宫一样的小胡同。他沿着墙根慢慢走着,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寂静,让人以为这里已经没人住了。</p>
太久没有进食,昨晚又那样跑了许久,宋敬予饿得头昏眼花,双腿几乎使不上劲,随时都可能栽倒在地。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迈得艰难,忽然停了下来。</p>
他强打起精神仔细听,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p>
有狗?那应该就是有人!</p>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过去。狗叫声越来越明显,最后像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宋敬予仰头看了看这面比两个自己高的墙壁,沿着墙去找这户人家的大门。</p>
他绕了半圈到另一边,终于找到了门。眼下他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如同喷泉一般往外冒,他想,如果这房子里没有人,他就想办法翻墙过去,把那只狗杀了吃。</p>
这么想着,他抬起手,用力拍了拍门。</p>
沉重的大铁门“咣咣咣”响了三声,里面的狗叫得更凶了。</p>
但是没有人的声音。</p>
咣咣咣,又是三声。</p>
宋敬予有些脱力地靠在门上,估摸着如果没有人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翻墙进去,并且把那只狗杀死。</p>
忽然,门内传来脚步声。</p>
他回光返照似地起了精神,扒着门哑声问:“有人吗……”</p>
“谁?”门里有个声音道。</p>
“我很久没吃饭了,可以给我一口吃的吗?”宋敬予张了张嘴,好像连说话都有些困难。</p>
对面又响起另一个声音,相对比较低沉,似乎在问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干什么的?”</p>
“是个小孩,来要饭的。”</p>
“叫他滚。”</p>
“三哥,这片都没人了,这小孩要是死在这,被条子找到就麻烦了。”</p>
“啧,麻烦。上厨房拿俩馒头扔给他,叫他滚远点。”</p>
宋敬予趴在门上喘了几口气,听见那脚步声走远又回来,然后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把两个白面馒头递给他。</p>
宋敬予什么也顾不得了,接过来就狼吞虎咽啃完一个,他从未觉得普普通通的馒头这么好吃,被噎得直咳嗽。</p>
那个男人见状折身回去,过会儿拿了个塑料瓶出来,里面装着水。他把这瓶水也递了过去,宋敬予咕嘟咕嘟喝了半瓶,半张脸上都是水。</p>
男人蹲下来,瞧着他的狼狈样,笑了一声:“你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p>
宋敬予看着他,吃饱喝足才想起来戒备,下意识退后了半步。</p>
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是离家出走的,还是流浪儿?”</p>
细小的手指微微用力,把塑料瓶捏的变了形。宋敬予张了下唇:“我没有家。”</p>
“巧了,”男人笑道,“我也没有爸妈。”</p>
他站起身,走进门里,一边关门一边说:“自求多福吧小子。”</p>
“等等!”宋敬予突然大喊一声,过去拉住他的衣角,仰起头看着对方,“我可以……留在这么?”</p>
那个男人垂眼看着他:“这事我可做不了主。”</p>
“我、我没有别的地方去了,我不想死……”宋敬予嗫嚅道,“我可以干活,我会做饭会照顾人,我什么都能做,只要给我口饭吃就行。”</p>
后来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宋敬予都会想起那两年的时光,他这一生从未那般放低姿态摇尾乞怜过,他习惯了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哥哥,以教导甚至是命令的语气与自己的弟弟交流,可世易时移,一转眼他就成了那个被命令的人——或许连人都算不上,那些沾了不少血的人,只把他看作一条会讨食的狗。</p>
“你叫什么名字?”</p>
宋敬予站在那堂屋里,正前面坐着一个人,三四十岁的年纪,留着光头,从右侧太阳穴到下颌角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被其他人称作大哥。他猜得到,这位就是这里真正做主的人。而刚刚被他计划吃掉的那条狗,此时正乖顺地卧在一边。</p>
“我叫宋……”他动了动唇,“宋十二。”</p>
“姓宋?”刀疤脸眯了下眼睛,“谁给你的姓?”</p>
“我自己,”宋敬予说,“我没有爸妈,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只能自己给自己取名。”</p>
“你为什么想留在这?”</p>
“因为你们有吃的。”宋敬予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不那么聪明,“我想活下去,就要跟着有饭吃的人走。”</p>
那刀疤脸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似地,笑了一声:“小子,知道什么叫‘杀人’,什么叫‘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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