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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罗述应声推着米雯进屋,韩曦然弯下腰,把那两双鞋捡起来放进鞋柜摆整齐。</p>
她快步向两人走过去:“真不好意思,都把你的新鞋弄脏了。”</p>
米雯淡淡道:“没事,那不是新鞋子,就是穿的次数比较少而已。”</p>
韩曦然刚想问“为什么”,垂下眼睛就看到她被毛毯盖住的两条腿,慌忙噤声。</p>
罗述却俯下身,看着她:“能不能说一说,你的腿是什么原因变成……现在这样的?”</p>
韩曦然听见她这么问,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寻思着会不会太过直白,戳痛米雯的伤疤。</p>
罗述似乎也是有这个担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直觉这个问题需要问一问。话说出口她略带抱歉地盯着米雯,等她的回应。</p>
米雯低着头,沉默片晌,才道:“小时候落下的,生了场大病,治好后就站不起来了,和瘫痪差不多。”</p>
罗述眨了下眼睛,上手帮她扯了扯毛毯:“抱歉。”</p>
米雯没再吱声。</p>
罗述抬眼看向韩曦然,一个眼神对方就明白过来,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p>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你妈妈要上楼取东西,是要取什么吗?”</p>
“去……拿她的手机。”</p>
“她平时有随身带着手机的习惯吗?还是最近有经常联系的人?”</p>
米雯抿了抿唇:“平时……会带着手机。最近经常联系的人……好像是有一个,但是我不确定,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偶尔听到她会避着我打电话。”</p>
“避着你打电话?”罗述微微蹙起眉,“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p>
米雯的眉头也皱起来,看样子是在努力回想。</p>
“大概……一两个星期前吧……”</p>
“那你知不知道和她打电话的这个人是男是女,或者有没有偶然听到她在电话里说的内容?”</p>
米雯想了一会儿,摇头。</p>
罗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片晌没有讲话,再开口就没再对这个问题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方向:“那你有没有去过你母亲上班的那个工厂?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工厂里的什么人什么事?”</p>
米雯还是摇头:“我腿脚不便,出趟门太麻烦了。妈妈也很少跟我说过她厂子里的事。”</p>
“她有没有跟你提过想要再婚之类的事情?”罗述又问。</p>
“没有。”</p>
“离婚后这十多年里,她一直像现在这样,不分昼夜地工作养家吗?”</p>
“是。”</p>
“她从你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带着你,十几年如一日地照顾你,你妈妈一定很爱你。”</p>
“嗯。”无边的寂静里,米雯低低地应了一声。</p>
她依旧低着头,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罗述和韩曦然一人站在一侧,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这句话一出来,她们都明显感觉到气氛变得很低沉。</p>
米雯搭在毛毯上的两只手蜷起又松开,声音发颤:“我也……很爱她。”</p>
罗述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p>
韩曦然也同情难忍,跟着红了眼眶。</p>
本就形影相吊的母女俩,现在只剩了一个女儿,她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呢。</p>
三人缄默许久,罗述才重新开口:“你想见你父亲一面吗?”</p>
米雯本能地抬了下头,目光穿过半遮着眼睛的发丝缝隙落在罗述的脸上,懵懂又疑惑。</p>
韩曦然解释说:“我们找到了你的父亲,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安排你和他见一面,不愿意也没关系的。”</p>
米雯保持着那样一种姿势愣了片刻,眼里的疑惑转而变成了惊惧,她蓦地再次低下脑袋,哆嗦着摇头。</p>
罗述注意到她过度的反应,慢慢俯下身,问道:“你怕他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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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常常的工作日,松安电子厂的工人穿着统一的灰色工作服,井井有条地围着一台台嗡嗡作响的机器,或站或坐,进行着千篇一律的动作。</p>
和以前不同的是,原本米秀兰工作的位置,换了一个新面孔,完成着她以前要完成的任务。</p>
大家趁着工作间隙,偷偷摸摸交头接耳,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听说了厂里某个女工死在家里的新闻,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传播到每一个熟人的耳朵里。</p>
突然,正勤勤恳恳运转的机器突然停了下来,嗡嗡声一停,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明显起来。这些声音的主人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赶紧闭了嘴。</p>
大家的手上的工作也不得不停下,面面相觑,俱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p>
紧接着,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冲撞进来,头顶的灯就显得逊色了。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在工厂负责人的带领下走进这里,工人们打量着他们,他们也观察着工人和机器。</p>
“大家听我说,”负责人高高举起双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相信部分同事已经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事,现在警察同志需要来我们这里简单调查一下,待会大家会被挨个单独叫到办公室里问话,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实话实说,几分钟就能结束。”</p>
说话声大了起来,挨得近的人嘴巴贴着耳朵,脸贴着脸,一会儿见那嘴唇动两动,一会儿又见那眼睛瞟到警察们身上。工厂里很快弥漫开一种颇具压迫感的情绪,不知从谁那里最先传出来,说凶手就是工厂里的人。</p>
负责人刚给警察们腾出几间办公室,关上门出来就听到传言,赶紧开口辟谣:“大家不用慌,现在警察都还没确定凶手的具体信息,不要瞎猜也不要造谣——好了,现在按工号顺序一个一个进去。”</p>
办公室里,晏筝和另一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一个负责问一个负责记录,面前的人形形色色,有的话多有的话少,换了一个又一个,感觉头都大了。</p>
“米秀兰啊,她平时不怎么说话,干活吃饭都是一个人,有点孤僻吧。”</p>
“跟她不太熟,话都没说过几句。”</p>
“米秀兰和程组长?好像最近确实走得挺近的,有听到传他们的闲话,不过也没几个当真的吧。”</p>
“她有个女儿吗?不知道,我没听她提过她家里啥情况。”</p>
“我跟她说过几次话,感觉思想有点保守,之前还说什么应该鼓励三从四德之类的话,蛮无语的。”</p>
“她人缘不太好,可能不太好相处吧,没见有什么人来找过她。”</p>
……</p>
因为平日里和这里的人联系并不算多紧密,所以到离开,都没有几个人能说出来多少和她有关的信息。等最后一名工人离开,晏筝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让大脑放空一下,但刚才那乱糟糟的声音还七零八落地在耳边回旋着。</p>
和他一起问话的另一名警察递了杯水过来,他才感觉出嗓子干涩,一饮而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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