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阿饼显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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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月忽然想起一事，说：“阿饼叔，既然燕落村的人都是梁山泊好汉浪子燕青的后代，那会武艺么？”</p>

“武艺？什么叫武艺啊？”阿饼说着，身子摇摇晃晃，脚步踉踉跄跄。</p>

小薯要去扶，但每次都扶空，而阿饼明明在东倒西歪，小薯就是碰不到。</p>

几次之后，时月以手制止小薯，并示意他仔细看那阿饼的步伐。</p>

只见阿饼穿着棉背心的身子，虽然显得有些臃肿，酒多以后脚步凌乱，身子也摇摇欲坠，但脚步虚而不浮，虚中有实，始终有一条腿起支撑作用，故而重心在变化中依然很稳，身子也就成了不倒翁，每次倾斜均是有惊无险，能够化险为夷。</p>

那对手臂呢，随着脚步的游走和身子的欹正，在体侧与头顶一伸一缩，活像乌龟的脚肢。</p>

秦时月也故意装着酒多步乱，尝试着用身子去撞阿饼，但每次也都被他轻灵地躲开。</p>

起初，时月还以为阿饼只是靠巧合与运气罢了，但次数多了，每次都能被阿饼堪堪避过，这就引起了时月的重视。</p>

经过观察，时月发现阿饼动作虽慢，但时机拿捏的很准，所以总是能以最小的幅度，最小的力，化解时月的冲撞，这就不是运气的事情了，而是一种很高的功夫。</p>

使到兴奋处，阿饼一个后仰，头肘已支在草地上，但后背、臀部与双腿全是凌空的，双脚如古树盘根一般牢牢地抓在地面。</p>

你欺身过去，他以肘和头为支点，一仰身使个后翻，就让身子面对着你了。</p>

趔趣几步，忽然又俯跌于地，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可突然间，身子又从地上平平跃起，金枪鱼一样往前蹿了一个身位。</p>

练武之人都知道，这种位移，完全是靠四肢于瞬间触地反弹时生发的整劲，是依赖全身高度协调之后所产生的一种“共振力”。</p>

之后，阿饼翻身仰天，单腿贴着肚子一扫，肩背一挺，人就从地上起来了，使的却是“乌龙绞柱”，灵活得像只猴子。</p>

小薯凑近时月耳边说，团长，演义上讲武松和鲁智深都是醉拳的高手。武松在快活林醉打蒋门神，鲁智深酒后大闹五台山，都是戏台上非常经典的武戏段子。莫非这老头是得了他们的真传？</p>

秦时月笑着纠正他，说，人家不是“老头”，而是“前辈”哦。得祖宗真传么，完全有可能的，谁让他的祖宗是梁山燕青呢。</p>

他再看阿饼的动作，越发觉得跟通常的打拳有些不同，双臂伸缩上下自如，很像乌龟在水里游动的模样，于是笑着说：“阿饼叔练的或许是上乘的乌龟功，大巧若拙啊。”</p>

“什么乌龟，别，别功夫啦……”阿饼一边步子跌跌撞撞，身体摇摇晃晃，一边自言自语。</p>

秦时月听了，想是人家也半醉了，并无心思与他谈论武功，便也打住，不再追问他功夫的出处，倒是跟阿饼说：“阿饼叔，今晚大家酒也多了，时候也不早了。夜风起来，当心感冒，我看大家还是各自回家吧。”</p>

阿饼嘴里说：“好，好，家去啦，家去啦。”跌跌撞撞之间，已在前面慢慢拉开了距离。</p>

时月由于心里想着案子，脚下慢了，不知不觉已落在后面。</p>

小薯酒量不及时月，今晚舍命陪君子喝了一通，早就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地跟在时月后面。</p>

时月不管他。</p>

他始终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还能干什么？酒量和胆量都要练出来的。如果先天酒量不行，那么后天练功作补。总之，不管怎么样，一个男人，顶天立地，如果连杯酒都对付不了，怎么还能驭马如风，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呢？</p>

阿饼一个人哼着小调径自到家。</p>

家是两间柴门，一间烧火做饭，一间吃饭睡觉。门不锁，风进风出，吹得檐下挂着的红辣椒、玉米棒摇摇摆摆，荡来荡去。</p>

这阿饼不锁门。也是，家徒四壁，锁什么门呢？不锁，省得拿钥匙，进进出出多少方便。</p>

阿饼脱了鞋，也不脱衣裤，直接在板床上伸展四肢囫囵躺下。</p>

他这个样子，真的是应了一句形容光棍汉的讨巧话，叫做“一人吃饱，全家不愁。”</p>

次日，又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想起来再起来，想不起来可再原地做梦。</p>

《三国演义》当中有首描写诸葛亮卧龙岗生活的诗篇，看官可曾记得？</p>

大梦谁先觉？</p>

平生我自知。</p>

草堂春睡足，</p>

窗外日迟迟。</p>

此刻，如果用这首诗来形容阿饼过的日子——潇洒随意、自由自在的日子，怎么样？</p>

秦时月觉得，二者相当匹配。</p>

其实，诸葛亮那样心怀理想的人，住在山中，不过是《红楼梦》中描写的贾雨村一样，“玉在匣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罢了，还做不到真正的清心寡欲、四大皆空。倒是像阿饼这样的人，没有家人，没有职业，没有抱负与想法，整天无心无事，高枕无忧，才是真正的旷达与出世呢，真正的放下与无求呢。</p>

过了一会，鼾声停了，阿饼竟然突然起身下床，用力抬起一只床脚，将一样东西举在手里左右端详，一边看，一边呵呵笑着自言自语：“什么乌龟，别，别……”</p>

有人在外面扒着窗子看，却是秦时月与张小薯。阿饼貌似疯疯癫癫，在秦时月看来却更为神神秘秘，所以他招呼着小薯尾随而来。</p>

此时，两人隔着窗子看进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醉汉阿饼手里举着的，不是砖石，却是一只老鳖。</p>

时月想，那八成是一只鳖干吧，竟然拿来当床脚石垫，也多亏他想得出来，这家伙。连块砖头都懒得拣，真是懒得不能再懒了。</p>

正思忖间，却见阿饼用指头弹了一下鳖头，鳖头竟然缩了进去，四只脚也动了几下——天啊，那鳖竟然是活的！时月和小薯顿时面面相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