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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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沙洲实际上并不独立于水中，而是一面与陆地相连，其余三面凸出在云龙江里，相当于海里的半岛。</p>

秦时月胆大，但同时心细。心细的表现之一，就是不管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会提前做足功课，做到心中有底。</p>

所以，金不换向他介绍的这些事情，其实他早已掌握。</p>

个人防护方面，他不仅带了短枪，而且在胸腹穿上了自制的钢丝防护背心。</p>

秦时月原以为要去汤家埠过渡，但金不换说，北岸村庄少，路好走，到泰山樟过渡就是。</p>

于是金不换在前面领路，两人快马加鞭经放马沙、汤家埠溯江而上，半个多小时到达泰山樟，然后租了只船，径去对岸。</p>

辽阔的江面碧波万顷，徐徐的清风拂人征尘。</p>

两岸均是连山。</p>

南岸的山岭离江远，山峰巍峨高峻，雄峙天边，绵延不绝。山与江之间，则是辽阔的平畴。</p>

北面的山岭相对低小，山脉也有断续，并且层次感比较明显，从江边到山顶，是一层层渐渐高上去的，形成三四个阶梯，有中国山水画那种层层叠叠的堆染感。</p>

这些村子由于离云龙江很近，所以同时也是小渔村，稀稀落落地镶嵌在山坳里，或匍匐在山脚下。由于远离陡峭的山崖，显得安全而舒适。</p>

看着眼前这些久别的故乡山水，秦时月感到格外亲切。</p>

金不换告诉秦时月，江北这些连山，总名叫“十里长山”，其实绵延有几十里，属于天目山余脉。</p>

秦时月点点头，说，是的，在长山的西端，有条渚江，是云龙江的支流之一。</p>

在渚江入江口附近，有个点将台，旁边有座将台山，山间有个百花谷。</p>

8岁那年，他随家人从江南庙下村迁到百花谷外婆家。</p>

他告诉金不换，天目山脉再向西南一直绵延，就与怀玉山脉相通了。</p>

怀玉山脉属于黄山山脉支脉，绵延于浙赣皖边境。其中海拔高程达1600米的主峰六股尖，正是横贯秦梦等十多个县域的云龙江的发源地。</p>

着名的黄山、三清山、大茅山，都属于怀玉山脉。</p>

“秦团，您哪里像个军人，简直像个地理专家嘛。”金不换佩服地说。</p>

秦时月摇摇手说：“不不，我只是好奇心强，想到了遇到了就想了解而已，何况与自己的家乡有关。”</p>

看金不换听得专注，秦时月便继续介绍说，怀玉山以前为方志敏领导的中共红军根据地。</p>

方是个人才，文章写得好，却投笔从戎，走上了造反之路。他1928年领导弋阳、横峰起义，开展土地革命，成立工农政权，创建赣东北革命根据地和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军。</p>

第五次围剿之后，1934年底，在红军主力撤退之前，红军高层派红七军团长寻维州率领一支红军北上，号称工农红军“北上先遣队”。这其实是一个分兵之计，真正目的是掩护红军主力往西南方向的大撤退。</p>

后来，这支部队与方志敏、刘畴西率领的红十军团合并，由刘畴西任军团长，粟裕任参谋长。</p>

作为诱饵，红十军团迅速引起国军关注，并遭到七倍兵力的围剿。</p>

除粟裕因判断准确，行动迅速，突围成功，余皆陷入国军的重重包围。</p>

怀玉山脉高峰林立，但由于构成山体的岩石主要是花岗岩、砂岩、火山熔岩等，山体坚实，缺乏可溯性与可溶性，因此很少有洞，造成方志敏红军在受到国军合围之时无处藏身。</p>

1935年1月下旬，经过七天七夜的苦战，因手下出卖，方志敏在江西怀玉山区被俘。因他坚决不降，同年8月，被蒋委员长下令杀害于南昌。</p>

“方志敏这样的人才和忠义之士，不该杀啊，可惜，可惜！”秦时月说，“如果他在，红军当中的大作家，除了毛泽东，恐怕就是他了。他的《清贫》《可爱的中国》，实在是辉玉一般的文字。”</p>

秦时月由近及远、由山到人的讲解，让金不换听得如痴如醉。他连连感慨于秦时月的博闻强志，说：“秦团，听了您的介绍，真是长知识啊。”</p>

秦时月说：“求知欲使然。对不知道的东西，我总是想了解。那种心情和欲望，就像饥者求食、渴者盼饮一样。”</p>

秦时月指着江南高耸于天际的那一带山脉，继续介绍说，那叫义门山脉，西去与千里岗山脉连通。</p>

千里岗山脉坐落在衢州北部与古严州、睦州交界处，以平均海拔在千米以上而得名，系怀玉山支脉，长达五十多公里。</p>

其岩石以沉积岩即石灰岩为主，山体空，多溶洞。明代敷中《太末集》对此有记载，有十八洞之说。</p>

因山高林密洞壑幽深，古代义军如方腊、黄巢都曾于此练兵囤守，粟裕的新四军部队也常隐匿、转战于此。</p>

“这才是一个适合藏身与打游击的地方，可惜方志敏后来转战到了怀玉山脉，要不很可能不会出事。”秦时月惋惜地说。</p>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金不换：“不换大哥，你对泰山樟熟吗？知道这地方的来历？”</p>

金不换马上说：“啊呀秦团，您是长官，叫我名字即可。这地方我没来过，不熟悉。”</p>

秦时月问：“泰山在山东泰安吧，这里怎么会叫泰山樟呢？难道这樟树是从山东泰山运过来的？”</p>

他觉得泰山之名好，响亮，但樟树应该是这一带农村最平常的树种，不太可能从山东带一棵樟树树苗过来吧？不过，世上无奇不有，也说不定。</p>

金不换想，秦团长也太认真了，区区一个地名，就让他想这么多。于是老老实实地说：“秦团，我学问没您好，也没您这么好学。您问的事，我还真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p>

秦时月笑笑说：“有好奇心是好事，天真烂漫，也可让生活多一份真趣。作为公门中人，好奇心可催人思考，有利于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为正确的决策打下基础。”</p>

金不换听了频频点头，然后有些迟疑地说：“好像听说出过什么人物。”</p>

“人物？泰山北斗吗？那这个人物可了不得哦。但为什么又叫‘樟’呢？难道这樟树是那名人手植的？”秦时月自言自语。</p>

金不换在一旁听了，由衷地感叹：“秦团啊，您这么爱探究事物，真是服了！”</p>

秦时月笑笑，说：“这习惯，劳心。人生短促，短则几十年，最长也不过百年，何必活得如此累呢？还不如沐江上之清风，观天上之流云，来得快活自在，对不？好，接下来，我们休息，哈哈！”说完将身一仰，双手枕于脑后，靠在船板上，眼望着天上的白云出神。</p>

“两位客官，到了哦。”约莫二十来分钟后，船工的话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一抬眼，船已靠岸。</p>

旧檀有《江村行》一诗为记：</p>

风尘仆仆履新位，</p>

六月江天絮正扬。</p>

快马嘶风穿岸柳，</p>

轻舟一叶走四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