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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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长安东市</p>

原班人马，一大早开始逛街，搜罗需要的东西，逛街途中，董复跟了上来，不知道是有意找来的，还是偶然遇上的，跟二奎吊在后面聊了许久。杜安听了大概，辎重已经开拔，不日主力也要出发，这次出去的都是精锐，多数的府兵解散，回去秋收，这个时节回去的府兵，属于精锐的那一部分，不精锐那一大部分，早已就地解散，等待诏令才会再次集结，这次解散的府兵多半都是要把赏钱送回家里，待几天继续回到所属部队。</p>

中午早早回家，吃过饭，带上行装，赶着马车出了长安城，小马欢快的迈着步子，踢踏踢踏，归心似箭一般，比出来的时候走的更加急切，也可能是在家憋了这么多天，想遛遛蹄，穿山越林，慢慢靠近五里坡，日暮沉沉，烧的云霞红透，站在坡上远眺，真是一幕极美的景致，马车勒停，所有人看向西方，太阳只剩一个红球，慢慢沉入地平线。</p>

灵儿:“师父，能画下来吗？”</p>

杜安：“可以，我觉得还是你画吧，就当是陶冶情操，怎么样？”</p>

灵儿:“好呀，我肯定能学会的，对吧，师父？”</p>

杜安：“当然，你是新脑袋瓜，学的快。”</p>

还没到门口，杜明早早迎上来，急切的拉着缰绳，跟杜安说：“东家，我好像闯祸了！”</p>

杜安：“闯祸？你这么大的人了，会闯祸？有事直接说。”</p>

杜明：“那些牛吃了酒糟，涨死了！”</p>

杜安：“羊呢？”</p>

杜明：“羊没事！”</p>

杜安：“已经死几头？”</p>

杜明：“20头。”</p>

杜安：“酒糟那玩意儿应该没问题，是不是吃粮食了？牛这东西不吃粮食一般不会涨死，你好好想想？”</p>

杜明：“是有一间仓库被拱开了，没吃多少，就赶出来了，套了绳在坡上吃草，那些牛......”</p>

杜安心想，还没吃多少，没吃多少会涨死：“行了，这事就这样吧，你通知一下大家，能来帮忙的，都过来，一起把死牛杀了，正好也该过节了，算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p>

杜明：“刺字那些人也要通知吗？”</p>

杜安：“他们怎么了？”</p>

杜明：“他们善使刀，不过因为犯了事，咱们的人都不敢多接触！”</p>

杜安：“你屁事那么多呢？你脸上刺了字，你就不活了？既然能帮忙，都叫来。”</p>

杜明一脸无辜，只好赶紧通知大家集合。</p>

一众女眷忙着卸车，其实主要是看到车上漂亮的绸子了，围着中间的马车，不停的说话，牙婆看的急了才赶紧招呼他们把东西拿进去。</p>

彩蝶拿着一件长衫，样式特别像说相声的大褂，递给杜安：“师父，看你这一身短褐穿了快一年了，给你做件长衫换上，多少体面些，牙婆他们按你的脚纳了底子，这两天也会做出来，现在上上下下都换了新衣，你也不能例外。”</p>

杜安：“哦，行，倒是劳烦你了，几个孩子赶路挺累的，带着他们洗洗澡，吃过饭就早点睡吧。”</p>

彩蝶：“恩，二子，跟我回吧。”</p>

杜安跟着牙婆回了后院，看牙婆这神情，多半应该是有事的样子。</p>

杜安：“夫人是有什么话要说吗？”</p>

牙婆看了一眼前院忙活的人，带着杜安到门廊拐角的地方，轻声说：“有个坏消息！”</p>

杜安：“恩，你说。”</p>

牙婆：“学堂那边，林夫子特意过来，跟我说，陈大匠的两个儿子不是从军打仗嘛！”</p>

杜安：“恩！”</p>

牙婆：“那俩孩子，全......”没继续说，不过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p>

杜安：“没了？”</p>

牙婆：“恩！”</p>

杜安：“确定了？尸首？”</p>

牙婆：“确定了，没了耳朵，其他都在！”</p>

杜安：“跟的哪支队伍，说了吗？什么时候的事？”</p>

牙婆：“没细说，林夫子的意思是，最近照顾一下陈大匠，陈大匠已经回家了，办了后事不知道还能不能来，若是来了，多宽慰些。”</p>

杜安：“好，对了，老陈回去的时候，你安排了吗？”</p>

牙婆：“当然安排了，我知道您的心思，给陈大匠带了一百贯，不过陈大匠嫌重，只带了二十贯走，他家娘子哭的走不动，我让后生安排了两架牛车送他们，估计这个时辰应该到家了。”</p>

杜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乱世啊！”</p>

牙婆看着杜安慢慢走进屋里，身影有些落寞，拿出帕子抹了一下眼角，哀叹一声，走向前院。</p>

小院和酒厂中间建了一处房子，确切说是浴室，这个位置是女洗浴，男用的在酒厂东侧，其实两个浴室都在东侧，只是这个更靠近二奎的院子，另一处靠近酒厂，这几天刚刚投入使用，彩蝶带着三个孩子在水池里玩耍，本来是要洗澡的，洗没两分钟，打起来了，水花拍的睁不开眼，彩蝶索性不管了，先玩吧。</p>

安娘子和四鲤领着灰灰回家，其实不用领着也能回去，只是买的东西有点多，牙婆只好让他俩送送，来回好几里路，后来觉得不妥，又找了几个酒厂的后生去追，免得两个女子摸黑走路遇了什么事。看着院门口灯笼点了好几支，人越聚越多，只能收拾心情，去后院喊杜安。</p>

没过太久，喊的人都过来，杜安也从后院走了出来，说到：“小明，牛呢？”</p>

杜明：“牛在酒厂门口。”</p>

杜安：“有会剥牛皮的没？”</p>

一个壮硕男子扭头看看其他人，犹犹豫豫的上前一步，又低头想了一下，退回去了。</p>

杜安：“你！”指了指这个壮硕男子“对，就是你，叫什么名字？”</p>

“我没名字。”</p>

杜安：“为什么没有名字？”</p>

“刺字，除籍，就不配有名字。”</p>

杜安：“你原来叫什么？”</p>

“龙向武！”</p>

杜安：“哦，既然原来的名字不能用，现在叫傲天怎么样？”这一刻，杜安内心恶趣味炸裂。</p>

“龙傲天？”</p>

杜安：“对啊，这不就有名字了！”</p>

“谢主人赐名。”</p>

杜安：“主人？什么意思？”</p>

“我们是奴，您是主，当然要喊主人。”</p>

杜安：“哦，牙夫人，跟二奎说，让武有三把他们身契换了，咱们五里坡不要奴隶，不用怕他们跑，愿意待就留下，不愿意的，没必要强求。”</p>

牙婆：“是。我记下了。”</p>

杜安：“傲天，你说说，是会剥牛皮是吧？”</p>

龙傲天：“会，不过牛死的久，会费些功夫。”</p>

杜安：“牙夫人，我厨房里的刀架上有刀，你带着傲天取他需要用的，把磨石也带上，傲天，今晚上就辛苦你了，其他人多少能帮些忙，二十头牛肯定要忙活很久，就不多耽误你们时间了，牛皮，下水，牛头，牛蹄，分类放好，明天一早给大家做牛杂汤，牙夫人，你早些休息，明天早些喊这些娘子起来，从明天开始，咱们就算开始过节了。”</p>

牙婆：“哈哈，先生，八月节还有两天呢。”</p>

杜安：“没事，早过早快活，多过多快活，人家八月节一天，咱们八月节三五天，哈哈......”</p>

牙婆对龙傲天作了个请的手势，龙傲天下意识迈出一步，差点一个踉跄跪倒，略微有些战兢的拍拍双腿，赶紧跟着牙婆迈上台阶，进了院子。</p>

杜明：“东家，那我们就去酒厂门口等着了。”</p>

杜安：“恩，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盆啊缸的。”</p>

杜明：“东家放心，一定办好。”</p>

杜安：“放心个锤子，少喝点酒。”</p>

杜明老脸一红，略微局促的回道：“是，东家，我一定节制。”</p>

杜安：“去忙吧。”</p>

不远处灯笼摇晃，彩蝶领着三个孩子走了过来，三个孩子一人一个灯笼，边走边转着圈甩灯笼，晃的人眼花。</p>

灵儿：“师父，这是做什么呢？”</p>

杜安：“哎呀，看你们读书辛苦，让他们杀几头牛过节，犒劳犒劳你们。”</p>

小蝶：“我都听见了，牛让明大叔喂死了，师父你侃大山都不会。”</p>

杜安：“侃大山用到这儿了？”</p>

小蝶：“是啊，不是自己的好事安到自己头上，不是跟瞎说大话一样。”</p>

彩蝶：“皮痒了是吧，敢跟师父这么说话，一会儿我折根树枝，你再说一遍试试。”</p>

杜安：“哈哈哈......”</p>

灵儿：“咦......要挨打咯！”</p>

小云：“咦......要挨打咯！”</p>

杜安：“咦......要挨打咯！”</p>

天亮小院</p>

巨大的铁桶架在火上，一水儿摆了十个，里面全是大块牛肉，半夜就开始烧，天亮了依旧只是冒烟，桶里的水不曾翻滚，铁桶下面是几块石头，石头上摸了许多黄泥，用来隔热，烧了半夜，早已黑乎乎的分不清是泥还是石头了，烧火的小娘子还特意问过，要不要加大火力，这样的火力烧了这么久还不开锅，觉得不正常，杜安没理会她们的问题，只是说，保持这样就可以。</p>

院子外巨大的铸铁锅，说是铸铁，当时分离矿石的时候，温度极高，早已不是铸铁，跟熟铁没有任何区别，在杜安眼里依旧是铸铁锅，锅身很厚，火力很均匀，这样的锅摆了六个，两个煮下水，四个锅里是牛骨汤，汤锅还在咕嘟着，杜安，牙婆，安娘子，四鲤娘子，每人一个案板，快速的切着这些下水，温热的熟牛肺捞出来，一刀从中间破开，分成窄条，切成薄片，堆进前面的大盆，巨大的肺子，带了很多汤水，案板水嗒嗒的，用刀刮一下水，继续切。</p>

彩蝶看着旁边的两个平底锅，掀开盖子，大竹片挑出锅里的大饼，刷子扫扫锅底，刷一遍油，一个杜安不知道名字的小娘子用擀面杖挑着面饼下锅，用手扯均匀，盖上盖子。彩蝶估摸着时间，掀开另一锅，刷一遍油，挑起来翻个面。</p>

牙婆低声说：“怎么样？”眼神往边上的小娘子瞟了一下。</p>

杜安：“叫什么？”</p>

牙婆：“董秀秀！”</p>

杜安：“人不错。”</p>

牙婆：“先不急，再看看，趁这个机会，让顺顺过来，看眼顺了，皆大欢喜，互相看不上眼，咱接着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