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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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盘还没结束就有人要切石，这消息很快就在玉器街传开。李光诚本身名头就响，他的店里要切石，不少同行都跑来凑热闹。</p>

“老李可以啊，这么快就结缘了。”</p>

“那不是汪太太嘛，她是老李的老主顾了，不过她居然没等标王开标，这么心急吗？”</p>

“听说不是汪太出手，是她带了的一个什么大师看上了周宪明寄卖的料。”</p>

“大师？哪个？”</p>

“喏……就汪太身边那个小姑娘。”</p>

“啊，女的？这么年轻？汪太不是被骗了吧！？”</p>

“谁知道呢，诶不是说买的是老周的料，周宪明人呢？没来？”</p>

“我在这呢。”周宪明的声音插进了讨论，几人回头一看，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苍白病气的脸，“这位陆大师眼光毒得很，压着线报价的，我估计老李也就拿个佣金。”</p>

其中一人笑了：“老周啊，那些个富家太太就算了，怎么你也一口一个大师？”</p>

周宪明扯了扯嘴角。在十几分钟前，他与陆芙没有任何交集，她却在顾及他面子隐私的前提下点出了他的困境，这要是个骗子，他也只能认栽了……况且，人陆大师买原石给钱了，他也不亏啊。</p>

“好像要动刀了。”他没多解释，转移了话题。</p>

另一边，执刀的老师傅正在跟陆芙商量：“陆小姐，不要直接下刀嘛，先用砂轮把这部分皮推了看看呗？”万一擦涨了，料子肯定有人愿意高价接盘，他也蹭个运气。</p>

陆芙摇了摇头：“不了，按照划线直接下刀，我只要那个保底的戒面。”李光诚手里没有她需要的媒介，那就尽快完成答应汪甜恬的事情，然后继续寻找才是正经。</p>

“……行行行，您说了算。”师傅有些失望，但还是依言开了机器。</p>

围观的人群里除了业内的玉商，还有不少前来看货的买家，其中不少认识薛惠清的。</p>

见陆芙固执己见，有位妇人不禁嗤笑，低声对薛惠清道：“汪太，您不劝劝那位陆小姐吗？这料子明显还有赌性，一刀开出来可就没有余地了。”</p>

薛惠清立场坚定：“陆大师自然有她的道理。”</p>

妇人滞了一下，不好反驳，只好讪笑着退开了，小声嘀咕道：“这是哪里来的大师呀，怎么听都没听过……”</p>

一人在旁边附和：“对咯，那根本不是什么大师，那是贺家的亲生女啦。”</p>

妇人惊讶：“李太太？啊……等会儿，你说什么，贺家亲生女？！”</p>

被蓝梓华这么一提，她也想起了贺家之前得真假千金的八卦，再一看那陆大师的脸，不就是年轻版的孟唯芳么！妇人一下子来精神了，她这样的富太太，可不就指着首饰和八卦过日子，今天可好，这俩一次凑齐了！</p>

“还真是，这陆小姐长得是真像贺太太啊……”</p>

蓝梓华撇撇嘴：“何止是脸，脾气也像得很。”目中无人的样子更是如出一辙。</p>

薛惠清听不下去，皱眉道：“两位，莫在背后说人了。陆大师就是陆大师，不需要什么贺家来当她的背景。”</p>

当场被抓包，两人都有些尴尬。蓝梓华向来脸皮厚，讪笑两声后道：“哎呀汪太，陆大师肯定不需要贺家啦，毕竟有您看重她嘛……只是现在贺家怕不是后悔咯，当初为了搭上蔺家，还专门搞了个鉴定报告证明陆芙跟贺家没有血缘，哈哈哈……”</p>

纵使再瞧不上蓝梓华的做派，薛惠清还是有些汗颜。这才过去多久，鉴定报告的事已经传成这个版本了吗？</p>

在她们不远处，贺语柠听着几人的谈话，脸色难堪到了极点。</p>

刚才孟唯芳捂着脸跑了，她不得不跟上去，孟唯芳拉着她哭哭啼啼地抱怨陆芙没良心，让自己这个当妈的颜面尽失。贺语柠刚要安慰她，可话还没出口，孟唯芳怨怼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p>

“你平日不都是会化妆把眼角挑起来的，怎么今天偏偏不画了？！”孟唯芳生气地在贺语柠手臂上拍打，“你这样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孩子，那死丫头顶着那张脸，别人岂不是一看就明白了？！她们都知道了我没认出自己的亲生女，以后我在她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p>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孩子！</p>

贺语柠心底在咆哮，面上却只能显出委屈的神色来。</p>

今天是来挑她的嫁妆，她用自己真正的模样来选择适合自己的首饰有什么错？十多年了，她都在扮演另一个人，如今想在自己结婚时戴上与她最相称的珠宝，这点念想为什么要成为她被斥责的理由？</p>

然而尽管心中思绪奔涌，贺语柠开口时依旧是那副绵软怯懦的语气：“……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p>

若是在平时，孟唯芳已经开始心疼了，可眼下她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心态还在爆炸，自然顾不上贺语柠的感受。反倒是看着贺语柠低眉顺眼的委屈样，让她想起了自己曾信任多年的王梅，那种被戏耍的屈辱又涌了上来，心情越发阴沉。</p>

孟唯芳哼了一声，甩手径自往前走到贺家的专车前，转头对贺语柠道：“你回去盯着她，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把汪家哄得死心塌地！哼，没良心的臭丫头，有这么大本事也不想着家里……”</p>

喋喋不休地抱怨中，孟唯芳上了车，自动门缓缓合上。</p>

车子开走了，留贺语柠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p>

……她就这么走了？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p>

贺语柠的身子摇摇欲坠，扶着街边的灯柱，她不禁露出一个苦笑。</p>

为什么要觉得意外呢，十多年了，孟唯芳是什么脾气她难道还不清楚吗？她从小就在孟唯芳喜怒无常的心情中打磨出观言察色的特长，当她难以忍受时，王梅总会劝她：“再忍忍，能过上千金小姐的生活比什么都强，阿芙那个傻子只会在山里蹦跶，你多幸福啊！这都不算什么！”</p>

是啊，在贺家当千金的日子多么优渥惬意，忍受养母的娇气又算什么呢？被她顶替的真千金可是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美好的生活！</p>

靠着这样的信念和自我安慰，贺语柠度过了童年、少女时期，直到如今，她终于见到了陆芙。</p>

被陆芙彻底无视的现实戳破了长久以来堆积的幻景，贺语柠意识到，她忍耐多年为自己换来的美梦，那个贺家真正的千金根本就不在乎。</p>

……可凭什么！？陆芙她怎么会不在乎呢？她怎么能不在乎呢？！</p>

贺语柠觉得自己的这些年就像一个笑话。</p>

“出了出了！”人群中传来激动地呼喊，让贺语柠迷茫的眼神又有了焦距。</p>

从她站的位置看去，正好能看到站在切割机前的陆芙的侧脸。</p>

贺语柠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陆芙完全继承了孟唯芳的美貌，甚至青出于蓝——倒不是她的五官更优越，而是气场的区别。</p>

孟唯芳神情中总是带着一抹娇嗔，年轻时如此，如今亦然，让她原本明艳大气的面容多了一丝娇俏；陆芙给人的感觉却是淡然的，淡然到让人觉得有种居高临下的轻慢，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掌控之中，无人值得她多分一个眼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