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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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晦暗。</p>

整间屋子笼在沉沉夜色里，看不清室内光景。</p>

顾行之坐在书房里，身前书桌上的油灯并未点亮。</p>

他一动不动，与平时里嬉笑的样子判若两人。整个人融在暗沉的暮色中，似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p>

书桌上摆着一个质朴的木匣，没有任何纹饰，铜制的锁扣有些发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p>

木匣已经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玉镯。</p>

准确地说，应当是一个玉镯，和一些玉镯的碎片。</p>

这是顾行之的姐姐，顾慧娘，生前最喜爱的饰物，从不离身。</p>

顾慧娘死了许多年了。</p>

死了很久，久到顾行之已经有些记不清她的模样。</p>

那是一个很爱笑的女人。</p>

顾家说好听些，是书香门第，说难听些，便是空有文人傲骨的贫寒之家。</p>

顾家三个孩子，顾慧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p>

顾家父母很宠爱顾慧娘。</p>

青云县很小，识文断字的小娘子少之又少。他们年幼时，大成朝还不似如今这般富足。</p>

青云县许多小娘子打从懂事开始，便跟着母亲学着针织女红、耕作农桑，长大后便草草嫁人，用聘礼改善一家子老小的生活。</p>

而顾家，顾慧娘十指不沾阳春水，自从跟着父亲开了蒙，日日习的便是诗词歌赋。顾家兄弟二人，也会将学堂中的趣事讲给她听。</p>

许是从小泡在爱里，她也很不吝惜将她的爱回以家人。虽是这般被娇养着长大，顾慧娘却并不骄纵，反而从小便比旁的小娘子懂事。</p>

顾慧娘温柔、大方、善良，如此长到了十五岁及笄。</p>

顾家父母一定要为女儿寻一个顶好得的郎君，可青云县不过芝麻小县，适龄儿郎挑挑拣拣，都不能让二老满意。</p>

如此一来，顾慧娘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成了顾家二老的心病。</p>

顾行之从小与这个姐姐极为亲近。</p>

小小少年并不懂男女温情缱绻，他问姐姐：“你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p>

顾慧娘笑得温柔，眼睛看着远处，像是在心中勾勒意中人的模样。</p>

她说：“我未来的夫君，不必惊才绝艳，貌比潘安。可一定要正直纯良，积极向上。哪怕经历逆境磋磨，也总都是笑着的，绝不会怨天尤人。”</p>

王芷兰和那个男人长得真像啊！眉眼和气质，都如出一辙。</p>

同样的圆脸，同样圆圆的眼睛，同样未语先笑，笑起来眼睛弯作月牙，凭空便生了几分亲和。</p>

只一眼，顾行之便知道，王芷兰应当是他的女儿。</p>

顾家的平静生活，终于在顾慧娘十六岁那年掀起了波澜。</p>

那时的顾行之不过十三岁的青涩少年，正是活泼贪玩、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孔孟之道，向往的，却是仗剑天涯的江湖意气。</p>

那日，他与同窗偷偷去城外摸鱼，回城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锦衣公子。</p>

那人翩翩有礼，温雅如玉，一张脸未语先笑，见之亲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