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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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青水暖南疆地，古来自称蛮夷国。</p>

“哇，都快冬天了，这边树叶都是绿色的，好奇怪哦。”小兰走在怪石嶙峋的青山间，发出感叹来。</p>

“翻过前边那座山头，那边就是韶州地界了。”侯来宝指路道。</p>

“赶路吧。”伊宁淡淡的说了一句，再无多余言语，扶了扶头上笠子，牵着马，朝着那山头走去。后边的人也牵着马，紧随其后，跟着她一路走去。</p>

南岭崎岖，自古便是蛮瘴之地。一行人自江右往南，因不认识熟路，故而一路翻山越岭，又要照顾人，又要照顾马，山路又险峻崎岖，以至于十几天，仍然在这大山中徜徉，听得侯来宝说翻过那最后山头，便是韶州，众人终于是松了口气。</p>

九月十六，一行人终于进了韶州城。</p>

“好热啊……这南边怎么这般热，都九月了，京城都快下雪了，这边人居然还是单衣。”小兰一脸惊异道。</p>

话不絮烦，众人走进了城内一家酒楼，由于南北早就相通，韶州也是朝廷所直辖之地，酒楼的小二也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听着这帮人讲中原南方的官话，他便也打开一口官话腔迎接这群贵客。</p>

上了酒楼二楼，七人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笑嘻嘻走来，问道：“几位是中原来的，要不要尝尝我们岭南这边的特色菜？”</p>

众人正踌躇间，伊宁直接开口：“拣好的上。”</p>

小二满口答应后便下去一吆喝：“二楼六号桌客人，一桌上好的秋冬宴！”</p>

菜很快上了上来，第一盘是清炖南鸭，色香俱全。第二盘是本地的土猪肘子，入口即化，实在是地道。第三盘是一碗很有名的蛇羹，阿芳，青竹，短尾见了这道菜，当即眉头一皱，他们是崇拜蛇的巫门，他们不会吃蛇。</p>

伊宁当即喊小二换菜，小二讪讪一笑，伊宁摆出一锭碎银，小二当即眉开眼笑，捡起银子下了楼，很快，又端上来一大盘竹荪，非常新鲜的竹荪。</p>

可当这盘色香味俱全的竹荪上桌后，那边一桌的客人当即跳出来，是个约莫三十岁的海蓝长衫女子，中人之姿。朝小二喝道：“你这厮，方才我们点竹荪，你说没有，怎么她们点就有？”</p>

被拿住的小二尴尬道：“他们先点的啊……竹荪就剩这么一盘了，客官要不你吃蛇羹……”</p>

“你刚刚端下去的就是蛇羹吧？怎么她们不吃的东西就换给我们？真当我们是根葱么？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p>

小二一脸惊恐，挤出笑意道：“客官是何人？”</p>

“我们是南海派的人，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小厮，只看得起那些中原人，看不起我们南海人么？”</p>

闻得此言，阿芳这个不省事的当即悠悠道：“哟，南海派的好威风啊？”</p>

伊宁轻轻按住阿芳的手，阿芳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伊宁朝那桌一瞥，只见那桌人竟然全是女子，都穿着海蓝色的绸缎纱衣，一个个不挽发髻，头发都是简单挽了一挽，用一根蓝色丝带扎起，然后如瀑布一般披下来，垂至后腰。而那桌首坐的一个女子，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深蓝色绸衣，打扮也与这些女子无甚不同，唯独在人群中一眼便能引起人注意，她容貌端庄而大方，举止有序，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这群人中的头子。</p>

就在伊宁瞥向那边的时候，那桌人里那个四十多的女子也朝她看来，两人目光幽幽，一人如青山冷峻，一人如大海洞明。</p>

霎时间，整个二楼，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下来。</p>

两人互相盯了半晌，那女人忽然摇头一笑，亮出一口轻柔却有质感的声音，说道：“素婧，何必如此莽撞，没有竹荪就没有吧，吃个饭而已。”</p>

那个叫素婧的三十来岁女子当即低头坐下，小二则低头道个歉，飞也似的跑下楼去了。</p>

“师傅，那桌人什么来头？”素婧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问道。</p>

“此人不在为师之下，不想中原有这等人物来此，真是少见。”那深蓝袍女子淡淡道。</p>

正当南海派的人小声讨论的时候，伊宁却开口了：“南海派的。”</p>

“嗯？”南海派的一齐望过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p>

“问个事。”</p>

那叫素婧的女子见伊宁头也不转，就这么背对着她们问，当即大怒而起，指着伊宁的后背喝道：“什么叫南海派的？你这女人怎生如此无礼，你要问什么不知道先说请教二字吗？”</p>

小兰也看不下去了，她也拍桌而起：“我姐姐只是找你们打听事，你们都不等她话讲完就发脾气，你们南海派的很厉害么？”</p>

“果然你们这帮中原来的就是来找茬的是吧？出招吧！在这岭南，还没有人是我们南海派的对手！”素婧死死盯着小兰道。</p>

小兰不屑一笑：“在中原，还没有人是我姐姐对手！你知道我姐姐是谁吗？”</p>

深蓝袍的女子眉头一蹙：“她是何人？”</p>

“天山玄女伊宁，江湖第一高手！”小兰昂起头说道。</p>

“哦？”那女子微微一扬头。</p>

伊宁起身，直接将那盘香喷喷的竹荪端起，走到南海派那群女人桌前，伸手将菜放到她们饭桌上，开口道：“问一人。”</p>

那女子打量着伊宁：“何人？”</p>

“郭长峰。”</p>

“剑神郭长峰？”端庄女子再次蹙眉。</p>

伊宁点点头，女子沉吟半晌，说道：“大约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他来过一次岭南，我师傅闻他盛名，曾与他比剑，他赢了。然后他就往东去了，大概是去了闽南……此后便再无他的消息了。”</p>

“闽南？”伊宁额头微微皱起，线索居然又到了闽南吗？</p>

“多谢。”伊宁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回自己这桌。</p>

“且慢，来而不往非礼也，伊女侠既然舍得让这盘珍馐，我南海派又岂能不懂礼数，这杯酒，就当我南海派的回礼了。”说罢那女子手一推，将一杯酒推了出来。</p>

伊宁回头，只见那杯酒，哪里是一杯酒？酒已经高出杯子一倍有余，却不曾洒出半滴来。远处这桌的小兰等人见了那杯酒也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做到的？</p>

伊宁看着那女子淡然的笑容，只是稍有惊讶之色，说道：“水出云法？”</p>

“原来伊女侠识得？”女子微微一挑眉。</p>

伊宁淡然伸出手，轻轻握住那酒杯，也不曾洒出一滴，只见寒气忽然从杯身漫起，白雾萦绕，顷刻间，一杯酒水就被冻成了冰坨子。</p>

伊宁将冰坨子朝桌上一放，轻轻道：“不必回礼。”</p>

南海派的大惊失色，那女子也一脸异色，随后失笑一声：“凝霜真气，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是我南海文柔轻慢了。”</p>

伊宁也没回答，径直转回了自己这一桌，准备吃饭。</p>

“原来她叫文柔？难不成是南海派的掌门？”小兰问道。</p>

“不好说。”伊宁道。</p>

可那文柔见伊宁这边不再搭理自己，反而开口道：“伊女侠，我听闻十月十五，终南山张青玄出关，邀请天下英雄参加武林大会，你作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为何此时来岭南？难道你不去么？”</p>

“不去。”伊宁回答的相当干脆。</p>

阿芳道：“文女侠，莫非你们就是要往北去参加那什么武林大会？”</p>

文柔笑笑：“不错，掌门师姐想让我带着这群丫头去中原见见世面，见见天下高手。”</p>

侯来宝嗤笑一声，说道：“中原能有什么高手，无非就是几个虚境高手在撑着罢了，想那慕容煦，张青玄，入关之前都还没入虚，龙骁也是伊宁帮忙才入虚的。”</p>

文柔轻笑，看着矮小的侯来宝，说道：“小哥知道的不少啊，那你认为这天下哪几个人才算是高手呢？”</p>

侯来宝道：“你面前的伊宁是一个，朝廷的程欢，鞑靼的昝敏，少林的明佑，点苍的段苍勉强算一个，这五人随便一个都能打趴张青玄。”</p>

文柔还是轻笑：“受教了。”</p>

那素婧却开口道：“那静海寺的和尚不算吗？”</p>

伊宁道：“没交过手。”</p>

文柔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么说来，小哥说的那些，伊女侠都交过手了？”</p>

伊宁道：“差不多。”</p>

程欢是没有交过手的，但这人绝对很难对付。</p>

素婧道：“既然如此有缘分，能在韶州遇见伊女侠，机会难得，不知道饭后伊女侠是否能与我师傅切磋一二？也让我等开开眼界！”</p>

而那文柔却当即说道：“不必了，伊女侠远在我之上。”说罢她指了指那杯开始融化的酒，只见那酒上面虽融，却依然不曾溢出半滴下来，看的一众女弟子心惊不已。</p>

见微知着，又何必自讨苦吃？况且这是岭南，南海派输了，影响不好……文柔是这么想的。</p>

此时，又有人上的二楼来，为首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戴着一个轻巧笠子，笠子精致无比，上边垂下纱帘，罩住了她的面孔，看不清五官，她身后则跟着几个黑衣大汉。几人穿过两桌之间，坐进了最里边那张团桌。</p>

那女子朝着伊宁一转头，伊宁眼一瞟，那女子手指抖了一下，然后很快别过头去，端坐在桌前，背对伊宁，几人就这么坐着，也没有半句话。</p>

女子身旁黑衣人刚要张口，女子便竖起食指，示意他闭嘴，黑衣人于是低下了头。</p>

饭吃完，待伊宁与南海派的人走后，那黑衣人才敢开口：“右使大人……”</p>

那女子开口，声音如黄莺一般婉转：“不要去惹那个女人……我们现在还惹不起。”</p>

黑衣人当即顿首。</p>

万里之遥的京城。</p>

皇帝可谓是烦恼不断。</p>

首先，北境败了一场，宁化军损失惨重，王烈上书要求严惩褚英，王烈虽是武夫，但一手奏章写的却让人看了心惊肉跳。</p>

奏曰：褚英无能，凡事皆为昝敏所牵，先调走宁化军骑兵驰援高寅，待宁化军被合扎骨所围之时，统帅八万主力却掉头往西，完全不顾我等的死活，不往北发一兵一卒，且往西途中夜间被人所袭，折损数千人，后来也未追上昝敏。昝敏洗劫了古宁关府库，大半军械辎重被掠走，而后焚城，古宁关被付之一炬。若褚英不与昝敏所通，昝敏又岂会如此料敌于先？臣恳请圣上严惩褚英，给平白牺牲的将士一个交代！</p>

奏折呈上来，满朝皆惊，不曾想北境将帅不和已至如此地步！</p>

更有保安军指挥使张珩上书，其言曰北境若不换帅，昝敏不出两年，便可攻破边境，直达京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