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唐桡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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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普陀岛南边，一处小岛上。</p>

程欢终于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p>

岛边铺满了平底船的残骸，比之普陀岛更多，海边还有不少尸体在沙滩上发臭，皆是黑衣人，且多是四肢不全，臭味弥漫了整个岛都是。涨潮之时尸体上的血水又被带下海，引来无数鲨鱼在海边巡游，令人望之生畏。</p>

程欢带着皂卫们强忍恶臭，登上岛来，他放眼望去，这个岛很小，比普陀岛小了十倍，岛上就一个高一点的山丘，山丘上也没几根树，程欢手一挥，命令手下人上岛搜索。</p>

很快，回来的皂卫捏着鼻子说道：“督主，那边有个山洞，山洞里有六具尸体，看样子正是那逃跑的六个人！”</p>

程欢闻言大惊，抬脚便往那边赶去，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确认！</p>

进了那山洞，果然看见六具不同的尸体，一具女尸看面目便是海留夏，衣衫破烂可见胸腹，左腿没了一截，断口处像是齿痕，像极了鲨鱼咬的，另外两具男尸是两个光头，头顶也是九个戒疤，与程欢打死的那人一般，都是和尚，这也对了起来。</p>

再看剩下的三具尸体，那个左腿有伤，且伤口被海水泡的皲裂的是左木，靠坐在山洞洞壁上，面容扭曲，脸颊干涩，像是伤口因发脓又被海水浸泡，活活痛死的。</p>

而另外两个黑衣人，一个黑袍，一个宽衣大袖，也与程欢那日夹门谷之战的两人形象对了上来，只是这两人死状与其他人不同，这两人各持一把刀，互相刺穿了对方的胸膛。两人皆是面目狰狞的死状，看来是死于内斗。</p>

外庭的人看着这死状各异的六人，不觉松了一口气，这该死的东海帮，总算是全军覆没了……</p>

程欢却蹙起了眉头，为何这几人会死在这里？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样貌都对上了，他心中却更加疑惑起来。</p>

“大人……”阎浮打断了他的思考。</p>

“何事？”程欢淡淡问道。</p>

“我们可以跟圣上交差了……”阎浮低声道。</p>

程欢长叹一口气：“你不觉得很蹊跷吗？这些人为何一个不落死在这山洞里？为何没有死在海里，葬身鱼腹？既然上了岛，凭他们的武功，又怎么活不下去？”</p>

阎浮低头道：“这个岛太小，而且没有可以喝的水……泡了很久海水的人又没有水喝的情况下是很容易死的……而且，如果口渴，喝了海水，死的更快……”</p>

程欢还是不信，说道：“怎么会这般巧？六个头子，一个不少都在山洞里？莫不是人做出来给本督看的？”</p>

阎浮正色道：“督主，没有人会料到您会跨海上这座孤岛，天底下绝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平底船在海浪中翻掉才是天底下最正常的事，任何高手都无法在泡了那么久海水且带着一身伤的情况下活下来，何况还没有水喝。”</p>

傅恒也道：“督主，江湖上没有哪个门派能造出这般大的假象，这是真的，东海帮被我们逼到海上，在浪潮中翻了船，泡了海水又被鲨鱼追，上了岛死伤满地，残存的人因为没有水喝，伤口又恶化，便躲进山洞中，后又起了内讧，最后竟然自相残杀，就这么死光了。”</p>

程欢还是不信，他怎么敢信？</p>

阎浮道：“督主，不管如何，我们先向圣上交差，先熄了圣上怒火，然后再派人严加探查，务必拔出东海帮所有余孽，将东南彻底清扫，这方是上策！”</p>

程欢愣了半晌，点了点头。</p>

江宁，艳阳天。</p>

“真要成亲啊？”小兰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喜悦。</p>

伊宁点点头，提起笔继续批札子，一旁的朱枫道：“师傅，师叔真的要成亲了吗？就在这里，不回京城吗？”</p>

伊宁抬头：“扎马步去！”</p>

朱枫悻悻跑了。</p>

庭院里，阿芳正在打趣白梨：“白梨妹妹啊，你可真有福气，董昭这小子吧，我也观察了好几天，踏实，可靠，善良，勇敢，嗯，就是武功差了点，不过嘛，他是阿宁的师弟，前途不可限量，你就从了吧。”</p>

白梨却低头不语，阿芳继续道：“你到底顾虑什么啊？没人在意你是以前是朝廷的人，江湖儿女，没那么多忌讳。你到底在担心什么？”</p>

正好董昭练完刀回来，进了院，看见两人，他冲阿芳笑笑，然后就准备擦身而过，谁知阿芳道：“董昭，回来！”</p>

董昭站定，阿芳嗔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啊？都要成亲了，话都不说一句，有什么就说开来，不要这般扭扭捏捏，你们不别扭，我们看的别扭……”</p>

董昭道：“阿芳姐，自古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师姐做主了，我……我相信师姐的眼光……”</p>

阿芳偏头，看着白梨：“你呢？”</p>

“但凭宁姐姐做主……”白梨小声道。</p>

阿芳一人瞄了一眼，喝道：“两个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爽利，算了，你们玩吧，我操这个心干嘛……”阿芳言毕扭着腰就走了。</p>

阿芳走了，朱枫却来了，他走到董昭面前：“师叔，你娶了她，那小兰姑娘怎么办？”</p>

“扎你的马步去！”董昭没好气的朝他一嗓子，朱枫一脸沮丧的跑了，自讨没趣。</p>

“小兰中意的是顾章和。”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的高舒平说道。他轻步走来，对董昭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白姑娘很不错，适合你，你莫要想太多，什么内廷外庭，左封显徐经，自有你师姐帮你顶着。”</p>

董昭开口：“高大哥，我不要师姐替我顶，她帮了我太多，我娶了白梨，这些事我会自己扛起来，我努力练功，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以后师姐她们若是有难，我也一定会顶在她面前！”</p>

高舒平微笑颔首，白梨抬起头，错愕的盯着董昭。</p>

高舒平微笑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董昭白梨两人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气氛变得异常微妙。</p>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那么久……”白梨低下头说道。</p>

董昭很难把“没关系”三个字说出口，他也没法去呵斥她，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能怪什么呢？白梨一路上对他有欺骗有隐瞒，但好像从未将他带入死地，甚至还在悬剑山庄将他救了出来，悉心照料。</p>

“我是个没本事的人，身负家仇，在这江湖上，如同风中落叶，水上浮萍，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扎根……”董昭自顾自说道。</p>

白梨想不到董昭会说出这种话，她随即开口：“我不也是一样……若不是宁姐收留，我也不知道去哪……”</p>

“我出京城后，在那个村子里遇见了你……”董昭笑了笑，“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有些喜欢你了，虽然你喜欢哭，吃的又多，还粘人，但那时候，给你花银子，我是心甘情愿的……”</p>

“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一定很难过吧……”白梨低声道。</p>

“对，自从揭穿你，与你分别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的京城……后来想想，自己很幼稚，世上哪来那么多英雄救美，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我孑然一身，飘零江湖，武功低微，怎么可能遇上真心爱我的姑娘……”董昭自嘲的笑了出来。</p>

“你是个男子汉，不必妄自菲薄，你才二十三，在年轻人里边，你已经算很厉害的了。”白梨评价道。</p>

“我没有师姐那般本事，她武功高强，无所不精，比我聪明百倍，又善于洞察人心。我不及她万一，我能做的，就是好好练功，认真待人，用心成长，至少，以后要做到能真正顶天立地，无愧于心！”</p>

“那这亲事怎么办……这都传开了……你娶我，你不会心存芥蒂吗？”白梨问道。</p>

“我一定娶你！”董昭忽然转头，认真的看着白梨。</p>

白梨也望着他，杏眼中闪过惊讶，闪过惶恐，也闪过喜悦，她一时微启红唇，不知所言。</p>

“白梨，我喜欢你，不管你出身如何，不管你曾经如何，我只管以后如何，娶了你，无论将来有多少麻烦，我都会去面对，不娶你的话，我董昭会后悔一辈子！”董昭无比坚定说道。</p>

白梨闻言，瞬间眼泪落了下来：“昭哥……我愿意嫁你，心甘情愿！”</p>

董昭紧紧抓住白梨的手，两人四目相对。</p>

不知何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八月十五。”</p>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伊宁站在不远处，一袭浅红衫，正端正的看着两人，嘴角似有笑意。</p>

董昭笑笑，松开白梨的手，说道：“师姐，定好了日子吗？”</p>

伊宁点头不语。</p>

白梨施了一福，开口道：“多谢宁姐姐。”</p>

伊宁道：“弟妹免礼。”</p>

董昭笑意盎然，白梨笑颜如花。</p>

董昭要成亲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不过两日便传到了赫连飘耳中，传到了在杭州的程欢耳中，传到了来江南负责给皇帝送钱回去的左封显耳中。</p>

赫连飘得知消息后大怒：“该死的丫头，居然准备抢先下手，坏我好事！我替月溪选好的夫婿，她怎敢如此！”</p>

手下两个小尼姑不敢说话，赫连飘伤还没好，一动怒，很容易受内伤，但她们也不敢劝。</p>

“月溪，你明天跟我去江宁，我一定要找伊宁讨个说法！”</p>

江月溪不懂赫连飘的执着，问道：“师傅，董大侠成亲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p>

“你喜不喜欢他？”赫连飘单刀直入，紧紧盯着江月溪的脸。</p>

“喜欢……”江月溪低头小声道。</p>

“那你就嫁给他！”赫连飘语气不容置疑。</p>

江月溪抬头：“可我还没准备好……”</p>

“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还不想嫁？我告诉你，错过了你要后悔一辈子！为师当年若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犯下那种错事，怎么会失去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你不可步为师后尘，这是为师的教训！你这个时候不去争，等他们成亲后如胶似漆了，生儿育女了，你那时想争也争不了！”赫连飘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她不由捂着胸口，胸膛一起一伏。</p>

“师傅，你别生气……”</p>

“答应我，月溪！”</p>

“好，月溪答应您……”</p>

八月初一，赫连飘带着江月溪就杀到了江宁，出现在伊宁一干人面前。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伤还没好，但她一定要来，她就是这么执着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