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邱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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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假装温柔的男人看见我一直不应声，又被其它的同伴嘲笑，立马撕破了他那假装的温柔面具。他狠狠的踢了一脚，将那掉落在地上的，本就残破不堪的电视机踢得粉碎。</p>

被他这样一阵恐吓，我的脑袋越加空白了，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p>

“快点把你的小脾气收起来，我们可不是你爹，不会惯着你。”他见我完全无视了他，呆立在一旁，于是拎着弟弟的脖子，把他举到我的面前，说道：“这是你的弟弟吧？这样子，把你知道的，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给我。再在这里多浪费一分钟，我就多踢他一脚。”那男人说完，便抬起膝盖朝着弟弟的肚子顶撞过去。“你自己估算一下你弟弟的小命，够你浪费几分钟的。”</p>

说完这句话，他又像是丢下一块破布一样，把弟弟扔回了地面。</p>

弟弟的双手双脚被绑得严实，本身就已经弓成了一只虾米。原本已经婆娑的泪眼，被这一脚踢得已经翻白了，脸色也早已失去了过去的红润。</p>

当时我吓坏了。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对哪里有值钱的东西有所了解。甚至那时的我都分不清楚什么东西是值钱的，什么是不值钱的。</p>

而弟弟被踢得痛苦的样子又像是千万斤的巨锤不断锤打着我的心。我仍旧头脑一阵空白地转身，慌不择路地向着房内跑去，在家里面找着他们所说的值钱的东西。</p>

就好像在训练一只懵懂的寻宝犬。当我在爸爸的床头柜夹层里找到他平时替换的手表交给他们时。他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温柔地抚摸着弟弟的脑袋。当我带来从前和同学们一起集满的贴纸册，他们的笑容立马变得冰冷了起来，扇起了弟弟的耳光。</p>

“认真一些给我们找，如果再拿一些这样的东西糊弄我们的话，那可能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弟弟了。”大概是我找来的东西总是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像是失去了耐心，对着我再次恶狠狠地警告道。</p>

我拼命地翻找着家里的东西，可是那时的我连钞票都认不全，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值钱的东西呢？看着眼前从熟悉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家，我茫然无措，但是弟弟的生死就好像拼命悬在我脖子上的那根绳索，被那几个恶棍拼命勒紧，我简直呼吸不过来。</p>

我头疼得要命，甚至走路也开始摇晃，眼皮也越来越沉，眼睛快要看不清前面的东西。</p>

救弟弟，救弟弟，要去救弟弟。我也不知道疼痛伴随着肠胃紧张的痉挛，肚子里开始不断翻涌，我几乎快要吐了出来。</p>

我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在家里四处翻找着。毕竟这关系着我那亲爱的弟弟的生命呀。</p>

但是。</p>

但是。</p>

但是。</p>

究竟什么才是他们所指的喜欢的值钱的东西啊？</p>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可是，可是时间快到了呀，他们在楼下，叫着，喊着，怒骂着。接着我又在楼上听见了挨打的哼叫声和想哭不能的啜泣声。</p>

我不敢再耽误了。曾经出去玩时一起做的陶艺板，上面印着我们一家的手掌印与足迹。爸爸曾经说过，这个是我们一家人最最宝贵的礼物。</p>

楼下的绑匪再度叫喊了起来，弟弟的哭声渐渐变得快没有声息，我努力地搬起这个陶艺的板子，便向楼下冲去。</p>

可这个东西太重了呀。我拼命地忍着肚子里的疼痛，还有眼前已经模糊不清的视线，拖着陶瓷的板子向着楼下冲去。</p>

“快一点，要再快一点。”我嘴里拼命这样念叨着。可是怎么也拎不动那个和我身高已经接近的陶艺板。</p>

终于，我把它拿到楼梯时，眼前一阵模糊，手脚上也再也没有了力气。眼前一黑，我就向着楼梯下滚了下去。失去了意识。</p>

恍恍惚惚的黑暗之中。我只听见了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有什么人在叫骂的声音，之后是哭声，然后我就什么也听不见了。</p>

我感觉有一股股热流，从我的身体流了出来，但是太累了，我什么也管不了了。</p>

我陷入了黑暗。</p>

当我再次醒来，一群警察围满了我的屋子。妈妈坐在我的旁边哭着。爸爸在一旁和一个警察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什么，就算咳嗽了，也不管不顾地继续把烟抽上。</p>

他们嘴里吞吐的雾气，让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一样。</p>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就好了。</p>

弟弟患上了抑郁症，两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p>

他再也没有吃过苹果，也再也没有看过奥特曼，也再也没有喊过我一声姐姐。</p>

我从此也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的笑容。</p>

院子里的苹果树很快就凋零了。</p>

从那一天起，星星好像再也没有闪耀过。</p>

再也没有了。</p>

再也没有“姐姐，我想要变成奥特曼，永远保护你”了。</p>

再也没有了。</p>

再也没有一家四口坐在夏天的大树下，看着夜空乘凉了。</p>

再也没有了。</p>

那之后一年弟弟就变得体弱多病，什么话也不肯说，和那棵种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一起枯萎了。</p>

弟弟，再也没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