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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实一愣,接过呈状示意孙彬在一旁坐下,展开呈状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完之后眉头拧成疙瘩。</p>

因为王异,荀实讨了司马元显的欢心,跟在世子身边出入会稽王府,合了司马道子的眼缘。会稽王召聚近臣听曲饮酒,荀实常为座上宾。</p>

荀实在京中任官已久,有意外任刺史。正月前往王府和世子府拜年,送出几件珍玩,得了许诺刺史出缺便让他前往。</p>

杨安玄是会稽王的宠臣,新近刚在洛阳战胜秦军,这个时刻针对杨安玄,会不会惹会稽王生气,搅了自己的好事。</p>

将呈状放下,荀实思忖不语。</p>

孙琳不知荀实的心思,愤声道:“这个杨安玄恃宠而骄,目无法纪,大臣犯罪当由廷尉审理收狱。请荀廷尉下令,派延尉监潘广前去汝南郡缉拿收押,重振廷尉之威。”</p>

荀实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道:“孙琳,不能光听一面之辞,杨安玄是否有罪不应由廷尉决定。你将这封呈状转交给御史台,让御史台弹劾杨安玄,待朝庭下旨后再行处置不迟。”</p>

御史台?荀廷尉不想多事,孙琳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索然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清香不解嘴中苦涩。</p>

“咚咚咚咚”,突然鼓声大作,登闻鼓响。</p>

荀实手中茶水泼洒了出来,站起身大声喝道:“来人,谁在敲登闻鼓(2)?”</p>

晋武帝司马炎在廷尉府前设登闻鼓,诏“民众有冤,可以通过挝登闻鼓直诉”,但是普通百姓哪敢上廷尉府前敲鼓,自登闻鼓设立以来,就没被敲响过几次。荀实任廷尉已有六年,这登闻鼓从来没有响过。</p>

片刻之后,有小吏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汝南定颖人董淡敲登闻鼓,为其父董林鸣冤。”</p>

汝南定颖,孙琳双眼发亮,看来还是告杨安玄的,杨安玄这小子到了汝南郡后究竟得罪了多少人。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荀廷尉,孙彬心想,这下推脱不了吧。</p>

登闻鼓响,推搪不得,荀实升坐大堂,有吏员将董淡带到堂前。</p>

董淡头戴白色练冠,身着粗麻孝服,神容憔悴,举止尚还从容,对着荀实揖礼。</p>

鞫狱问案自有一套程序,董淡以律法中“鞫狱须则家人下辞”(3)为由,替父亲董林申辩,其父只是替定颖县令祖伺之与主簿任智顶罪,并未犯罪,请廷尉拨乱视听,为其父正名。</p>

得知董林是大儒董景道的后人,荀实亦不敢怠慢,应允向天子启奏,暂将董淡收监。</p>

登闻鼓响,京城震动。一个时辰后,比董淡先期到达建康的徐庆等人便知道了消息。</p>

徐庆与众人来到堂弟徐振的家宅,徐振是门下省的令史,在京城是个不起眼的小官,两天前徐庆等人来找他活动,徐振心知自己的份量,只能含糊答应,也提过让徐庆等人去敲登闻鼓。</p>

得知董淡敲登闻鼓,徐振笑道:“五兄,愚原本就让你去敲登闻鼓,可是你诸多顾虑,如今董淡开了先河,你们不妨跟上。登闻鼓响,京城皆知,此事大发了。”</p>

于是,登闻鼓再度响起。登闻鼓一日两响,东城王府的会稽王也被惊动了,急召廷尉荀实来到王府问明登闻鼓响的缘由。</p>

得知两次鼓响皆是因杨安玄而起,司马道子以手扶额,大感头痛。杨安玄到哪哪不安生,自己让他在汝南郡练兵,作为建康屏障,这才到汝南郡几天,多年未响的登闻鼓都为他响两回了。</p>

司马元显道:“杨安玄如此妄为,不能不闻不问,父王应让廷尉派人拿他进京治罪。”</p>

荀实看了一眼司马道子,道:“杨安玄刚为国立功,马上便将他下廷尉问罪,怕是惹人议论,于大王的颜面也不好看。”</p>

年前杨安玄派人送了两车礼物到王府,还有一封信,信中杨安玄提及汝南郡洪灾严重,库房虚空,赈灾难度大等事。</p>

汝南洪灾之事朝庭收到过奏疏,当时王廞作乱,三吴不稳,朝庭无力救灾,只是准了汝南太守周安所请,减税一半。</p>

司马道子注意到,汝南士族告杨安玄不遵法纪、滥用刑罚、大兴冤狱等罪,而那个董淡是为父鸣冤,申辩父亲无罪。</p>

稍加琢磨,便能品出几分滋味来,估计是赈灾时那些官吏趁机贪腐,惹恼了杨安玄,惩处激烈了些。</p>

年前朝庭下旨赈灾,各州纷纷上疏要粮要钱,朝庭哪有多余的钱粮,先帝曾想在华林园中建一处宫殿,直到现在仍无着落,这些士绅不能为国分忧,是要好生教训一下。</p>

想到这里,司马道子道:“着御史台和廷尉一同派人前往汝南查明实情,勿枉勿纵。”</p>

荀实听出司马道子话中偏袒之意,笑道:“大王放心,臣一定查明真像。”</p>

司马元显不满地道:“荀廷尉,你可不能徇私枉法,一定要秉公处断。明察怕是不妥,还是暗访吧。”</p>

荀实看了一眼司马道子,这对父子意见不一,看来自己最好是置身事外,静观其变。</p>

两天后,侍御史郭定和廷尉正孙彬带着十余名随从,便装前往汝南郡查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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