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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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p>

夜已深，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打更人的声音飘荡在小镇上方。</p>

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即使是仲夏时节，空气中却没有一丝蛙鸣虫叫，周围极其安静，好似一潭死水，仿佛万物都在沉睡，连空气中流动过来的风，也在此刻悄然冻凝。</p>

打更人提着灯笼，路过一处窄巷时，顿感毛骨悚然，他不敢回头，亦不敢东张西望。因为这里，正是上一个受害者遗骸被发现之处。</p>

仿佛感应到有人缓缓跟了上来，他颤抖地越发厉害，身体陡然一顿，停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此时此刻，他面色煞白，害怕地用力咽了咽口水。</p>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朱砂符。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道诡异的风吹来，瞬间将他掀翻。手中朱砂符，也飞了出去。</p>

他眼中皆是惊恐之色，但求生本能，还是让他颤颤巍爬向那洒落一地的符咒。</p>

就当他快要碰到时，那些符咒，像是在戏耍他似的，忽地腾空升起，飘到了一口盛满雨水的废弃瓦缸内。</p>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他面色愈发惨白，心仿佛从嗓子眼跳出来，额头不停冒出的汗水，打湿了脸颊。</p>

耳边又传来“嘻嘻嘻”的诡异笑声，极度恐惧之下，还没等看清来人， 他便彻底晕死过去了。</p>

没有用遮颜术，在月光的照射下，林茵终于看清了这只妖的脸。</p>

红衣若雪，黑发如墨，眸中泛出幽幽冷光。尖尖的脸，毫无血色的薄唇，指甲如钢刀般，尖锐而修长，正要向倒地不醒的打更人心脏的位置刺去。</p>

林茵左手持剑，忽地跳了出来，打破了这沉寂的夜。</p>

大妖听到剑声，随即向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来人，顿时大怒。这个该死的道士，竟然还没离开此地，又跳出来坏自己好事。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大妖决意今夜必让林茵有去无回。</p>

“小姑娘，你是不是也想吃人心？所以才缠着我不放？”</p>

“大胆妖孽，你为了一己私欲，肆意杀戮无辜之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p>

说罢，林茵提剑刺了过去。狐妖亦是身手敏捷，与她缠斗起来。</p>

狐妖还想故技重施，又要扔出毒蜂针，却被人拦了下来。她顿时怒容满面，呵斥道：“你竟还有帮手？躲在角落里偷袭，算什么英雄豪杰，有本事出来和我单打独斗！”</p>

听闻此话，林茵忍俊不禁道：“偷袭？你也知道偷袭是无耻的行为？”</p>

狐妖满脸不屑，冷声道：“论无耻，我可比不过你们这群凡人。”</p>

狐妖趁机，又甩出毒蜂针，却被楚辰轻轻一挥，还了回去。她避之不及，一根针，扎入了她的胸口。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月夜中，显得格外瘆人。</p>

她双目似箭，恶狠狠盯着楚辰，讥讽道：“这个女人，允诺你什么泼天富贵？还是说，你也色迷心窍，为了一个凡人，竟然打伤同类？此等谬事要是传回北冥山，可真是贻笑大方。你母亲已然是整个北冥狐族的笑柄，你不会要步她的后尘吧？”</p>

楚辰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翩翩公子姿态，似笑非笑道：“你很想死吗？那我成全你！”</p>

林茵将剑架在狐妖脖子上，看着狐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心中很是纳闷：“你到底是求生还是求死？到底因何缘故，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不过不论如何，你实在是沾染了太多百姓的鲜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林茵一剑劈下去。</p>

狐妖知道自己终于要解脱了，她眸光柔情似水，慢慢地抬头，望向天边明月。在死亡面前，她的嘴角竟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p>

“不要！”凄厉的叫喊声传来，林茵眉头紧皱，她转过身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来人竟是她的兄长，林仁！</p>

林仁脸上尽是怨恨之色，一把推开林茵，双膝跪地，颤颤巍巍地扶起狐妖，死死抱在怀里，不肯撒手。</p>

林仁的泪水，滴落在狐妖惨白的脸上，她仿佛感应到有人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双眼。她缓缓抬手，甚是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脸庞，仿佛在触摸生命尽头最后的片刻欢愉。</p>

林仁已然是泪流满面，痛心疾首道:“星樱，是我害了你！你不该得此结局，罪该万死的人是我啊！”</p>

狐妖摇了摇头，释然一笑，彻底消散在了这天地间。</p>

林仁像是丢了魂，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雅得体，他跪在地上，匍匐向前，满地寻找星樱的残魂，却是徒劳无功，一场空。逝去的，如流水般，再也无法拼凑在一起。</p>

林茵见一向冷傲的兄长，为了一只杀人无数的狐妖，竟变得如此疯疯癫癫，一时怅然若失，不知该如何是好。</p>

楚辰眸色幽深，拉起林茵，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p>

林茵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脑海中一直闪过林仁怨恨的眼神。她轻轻拉住楚辰的衣袖，低声道:“辰，我这次是不是，做错了？”</p>

楚辰柔声道:“阿茵，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无需苛责自己。即使星樱与林仁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爱恨纠葛，但这并不是她杀戮无辜之人的理由。她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鲜血，魂归大地，才是她的结局。林仁应当知晓她杀人剖心之事，但他没有及时阻止，最后得此结果，亦是自作自受。很多时候，因果报应，真的无法解释清楚。不要想太多了，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回北冥山一趟好不好？山谷中桃花正是盛开之际。”</p>

林茵轻轻颔首，又习惯性地按了一下眉心。她对林家父子的事，实在是不太感兴趣。他们于她而言，只不过是能保障母亲后半生无忧无虑的陌路人罢了。除恶妖，卫正道，是她肩上所背负的责任和使命。</p>

星樱对于林仁而言，可能是温柔的情人。但对于被杀之人及其家人来说，她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罪不容诛。</p>

孰是孰非，自有天定。</p>

林茵和楚辰正欲离开小镇时，忽地被林仁叫住。</p>

林仁沉声道:“今日收到母亲来信，她说以后会来镇上与你相聚，还特地叮嘱，让我们兄妹二人，以后和睦相处。”</p>

林仁又向她赔礼道歉，表示自己昨天只是一时悲愤欲绝之下，才会对她怒目而视。他将二人请到酒楼上座，为其斟酒。</p>

林茵无法推脱，遂一饮而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