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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寡妇听罢,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子。</p>
村里人都说她是个人精儿,归起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好上两个多月啦,她这个当妈的,竟连一点苗头都没看出。要不是今晚来接女儿,怕是女儿生出孩子,她这个当妈的还被蒙在鼓里呢。</p>
好在这会儿,她还没气糊涂。夜深人静的,怕街坊邻居听见,三寡妇忍着气,把女儿领进里屋。那是女儿的闺房。</p>
进了屋,点上灯,三寡妇冰冷地望着女儿,问,“你跟他,到什么地步啦?”</p>
见母亲这样问了,桂香的脸有些热,知道这事,迟早要见底儿的,瞒是不行的。忸怩了一会儿,低声说,“没到什么地步,就是常在一块儿。”</p>
三寡妇听罢,心里稍稍安稳一些。</p>
这会儿,三寡妇还挺清醒,知道这种事,打骂,肯定不行。只 能耐心地开导,才会有效果。停了停,轻声问女儿,“你知道,你叫他什么吗?”</p>
“知道,妈,这些,我都想过啦。论辈份,我叫他一声哥。可咱两家,都出了五服啦,算不得近亲。”桂香说。</p>
三寡妇听罢,气得不行,又不好发火儿,闷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他,是小鼻子扔下的孩子吗?是个弃儿。”</p>
“知道,妈,这些,我一小就听说过啦。”桂香说,“可是,我觉着吧,找对象,买猪不买圈。他眼下是福耀三叔的儿子,根红苗正,眼瞅就要入党了呢。”</p>
“可你知道,他们吴家 的 底细吗?”听女儿向着宝安说话,三寡妇越发生气,提高了调门,“他们吴家的爷儿们,祖祖辈辈打老婆!”</p>
“打我?”桂香听了,咯咯笑出声来,“不会吧,妈。这,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别说他不会打我,就算将来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能由着他呀,我可以跟他干!就我这块儿头,还憷他?”</p>
三寡妇气得直摇头,又闷了一会儿,说,“闺女,你眼瞅二十多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要是找个差不离儿的,妈也说不出什么,可你找这么个玩意,将来就不怕外人笑话?”</p>
这话桂香可不爱听,当即反驳道,“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宝安哪点不好啦?他为人厚道,懂事乖巧,本事大,又聪明。</p>
“关键是,他说话,我爱听。跟他在一块儿,我心里舒坦。眼看他就要入党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他的坏话?”</p>
三寡妇气得直跺脚。嘴唇哆嗦了半天,嗑嗑巴巴说道,“这天下男人都死绝啦?就剩下这个没有三泡牛屎高的废物,让你给撞上啦?</p>
“你再看看咱,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样,有模样。又是挣工资,又吃商品粮,工作也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p>
“你要是找个军官,找个国家干部,顶不济,哪怕找个城里的工人,妈也不说什么。你倒好,偏偏找这么个玩意。你不嫌丢人,妈这脸往哪搁呀?”</p>
“妈!”桂香也让妈的话激起火儿来,提高了嗓门儿,“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你也不想想,当初,我要是没有公销社这份工作,现在不也在队里当社员吗?</p>
“说不定,还跟不上人家宝安呢。人家好歹有真本事,能当会计。我这会儿,说不定,还要下地里干活呢。要是那样的话,你还会觉着,我和宝安在一块儿,吃亏了吗?”</p>
“生活不是假设出来的!”三寡妇也提高了声调,“栽什么树,开什么花,端什么饭碗,吃什么饭!这些都是定数。凭你现在这种身份,就得找一个和你般配的人!”</p>
“我看宝安和我,就挺般配。”桂香嘟着嘴说。</p>
“你敢!”三寡妇瞪着眼睛吼道。</p>
桂香听妈说出狠话,也上来倔脾气,不肯落下风,鼓了鼓气,说道,“你说这些都晚了,现在,我是他的人啦。”</p>
“啊?”三寡妇听了,惊叫了一声,怒瞪着女儿,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抡起胳膊,就要上手。</p>
可一想到这样打闹起来,四邻闻声过来看热闹,这事要是张扬出去,可真就不好收场了。情急之下,三寡妇只好把巴掌,搧到自己脸上。一边搧,还一边数叨自己,“让你不要脸!让你不要脸!”</p>
这一招果真吓坏了桂香,眼看她妈把巴掌抡到自个儿脸上,呱唧呱唧山响,赶紧上前抱住她妈,嘴里说道,“妈,你这是干什么?”</p>
三寡妇多 暂 受过这样的屈儿?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她早就撒泼打滚,嚎天野娘闹出风声来。无奈如今让自己女儿给惹着了,这事又不好让外人知道,三寡妇这才不得不用苦肉计,来吓唬女儿。</p>
见桂香真的害怕了,三寡妇搧得更起劲儿了,一边扇,一边嘴里骂道,“别拦我!叫你不要脸!养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p>
这种声调,让人听了,感觉她是在打别人的脸。</p>
果然,对面屋里的丈夫,听了这声,觉出不对劲儿,起身赶了过来。</p>
看见三寡妇这会儿,正在搧 自己的脸,李肇风也有些发懵。愣了一会儿,上前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要是让邻居听见了,一名二声的,像什么话?”</p>
看桂香正抱着她妈在劝,知道这事是桂香惹起的,心里大概有了数,也上前一把抱住 妻子,劝说道,“跟孩子闹,犯得上吗?”</p>
边说,边把妻子拖回自己屋里。</p>
见妻子不再撕扯,李肇风把嘴戳到妻子耳边,低声说,“这种事,你不能来硬的。来硬的,万一闹出个好歹,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啦。”</p>
停了停,又劝道,“因为这种事没弄好,最后闹出大事来,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听说过。”</p>
听丈夫这样劝,三寡妇心里还真有些后怕。在吴家沟,因为爹妈太玍古,在儿女婚姻的事上,把儿女逼死逼疯的事,也发生过。</p>
可话又说回来,这事要是不管吧,听凭姑娘自己找婆家,她心里还真有不甘。</p>
想想自己咬钢嚼铁一辈子,好歹刚把日子过得舒心了,哪料想自己亲闺女,又给自己弄出一档子糟心的事。</p>
三寡妇越想越气,一个人在被窝里流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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