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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一会儿，问道，“你弄？你会做饭？”</p>
“叫倷二嫂弄呀。”二瘸子瞪着眼睛说，“你要吃什么，告诉二哥，二哥到会上办置，回来叫倷二嫂做了你吃。”</p>
老三听罢，摇头笑道，“俺二嫂？嘿，得了吧，俺二嫂在伙里时，横草不拿，竖草不动的，这打不巧儿，还能做饭啦？”</p>
“你还别不信，老三，”二瘸子红了脸，瞪着两眼争辩道，“自打分家另过，倷二嫂没了倚靠，让我禁管的，这眼下，什么家务活儿，都干得不二五眼呢。那饭菜做的，跟会上的馆子，没什么两样。”</p>
二瘸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老三不能不给面子，说，“那行，你让俺二嫂试试把，明儿个，先给我烀两个猪蹄子。”</p>
停了会儿，又说，“不过，咱可有言在先，二哥，要是二嫂做的菜真像你说的，跟会上馆子差不多，那我就在你那儿吃，左右在哪儿，都一样的花钱；要是不中，那你可别怪我不认账，吃了，我也不给你钱。”</p>
“中，不好吃，别说你不给钱，就是二哥我，也没脸往你要钱呢。”</p>
二瘸子拍着胸脯说，“那行，赶明儿个，二哥到会上去，买两个猪蹄子回来，叫倷二嫂给你烀。”</p>
说着，抬起屁股，一颠一颠地推门出去了。</p>
第二天傍晚，二瘸子乐颠颠地端来了两个猪前蹄。</p>
这猪蹄子刚出锅，热气腾腾的。</p>
老三没吃，光是闻着味道，就皱了眉头。</p>
这猪蹄子，显然没经过精心清洗，气味里，明显带着猪圈土粪的味道，更别提色香型了。</p>
“你这猪蹄子没洗干净。二哥，你自己闻闻，还带着猪圈坑味呢。”</p>
说完，老三给二瘸子讲起料理猪蹄子的专业技巧，“这猪蹄子清洗，可是有讲究的。你得先拿老虎钳子，把没吐噜干净的猪毛拔干净了。</p>
“有些人懒就服，嫌麻烦，图省事，把没拔干净的猪蹄子，放在火上燎。那不中，你燎过之后，光表面上干净了，毛根还在猪皮里，吃的时候，会扎嘴。”</p>
说完这些，老三觉得还没说透，又说，“在下锅之前，你得洗得干干净净的，先用开水焯一下，去掉土腥味儿。</p>
“你回去问问俺二嫂，这些工序，她指定没做。算了，二哥，这猪蹄子，我不吃啦，你拿回去吧。”</p>
把端来的猪蹄子端回去，这可是打脸的事。二瘸子哪肯吃这个苍蝇？红着脸说，“那哪行？老三，这回，算二哥免费送你品尝的。</p>
“你给二哥一个面子，将就着吃吧，二哥不要钱。赶明儿个，照你说的，二哥再给你烀两个送来。”</p>
边说，边转身出去。</p>
老三也不客气，留下两个猪蹄子，打算明天自己再重新加工一下，慢慢享用。</p>
一夜无话，第二天傍晚，二瘸子又笑殷殷地端来了两个烀猪蹄。这回，那种叫人倒胃口的猪圈坑味，清淡了不少。</p>
老三抓过一只，咬了一口。一块皮没咬下，倒把牙床硌得发酸。</p>
用力挣了挣，还是没有咬下。就放下猪蹄，望着二瘸子说，“火候不到呢，二哥。你看，我一口咬着，连一块皮也没咬下。你这不行，差得太多。你拿回去吧，二哥，叫俺二嫂再加些火候吧。”</p>
二瘸子亲眼看见，老三呲牙咧嘴地咬了半天，也没咬下一块肉皮，哪好意思把猪蹄子往回端？</p>
笑着说，“你将就着吃吧，老三。这回，二哥不要你钱。赶明儿个，二哥再到会上买两个，叫倷二嫂做给你吃。这回，我可得叮嘱她，火候大点儿。”</p>
说着，推门出去了。</p>
又过了一天，傍晚，二瘸子又端来两个猪蹄子。</p>
老三起身，抓过一个，不待送到嘴里，一块猪皮先脱落下来，掉到炕上。老三正要伸手把那块猪皮抓起，不想手指刚碰到猪皮，那猪皮竟酱糊一样，滩在炕上，抓不起来。</p>
老三只好下炕拿过抹布，把炕上的猪皮擦净。</p>
重新抓过一块猪皮，这回用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才勉强把猪皮送进嘴里。不待咀嚼，觉得像喝粥一样，把猪皮吞了下去。</p>
吃过一块猪皮，老三笑着摇头，说，“火候过啦。二哥，火候太大啦，这哪能叫烀猪蹄？都成酱糊啦。”</p>
二瘸子脸又红了。刚才老三抓起猪蹄，一块皮脱落下来，这可是他亲眼看见的。</p>
听老三说了这话，赶紧在一旁附和着，“火候是大了点儿，火候是大了点儿。倷二嫂那熊，就是有点虎。</p>
“这回二哥还不要你钱。等明儿个，二哥再去买两个回来，叫倷二嫂好好做。这回，我得在旁边看着。”</p>
见二瘸子这样说，老三一边拿舌头舔着手指上的油渍，一边说，“这烀猪蹄子，看上去简单，里边的门道儿可多啦。</p>
“第一是烀前清洗。清洗不干净，烀好的猪蹄子，指定带有圈坑味儿。</p>
“第二是火候。火候过了，太烂。入口没有嚼头儿，品不出吃猪蹄子的滋味。火候轻了，硬，拗口，也品不出吃猪蹄子的滋味。</p>
“只有火候适中，不过不轻，那猪蹄子烀出来，才叫绝。一口咬下，软、嫩、韧、糯。吃一口，又鲜，又香，又不油腻，略略还有一点弹牙。吃过一个，真叫爽快。</p>
“这些，还只是烀猪蹄子的基本功。顶要紧的，是添加的佐料，那讲究可大了。城里各家馆子，都有自个儿的配方，是不外传的。都是各家多少年积累起来的经验，最终全在一锅老汤里。</p>
“会上刘家的馆子，老掌柜老了，干不动啦。要分家，老掌柜没给儿子们分什么家当。两个儿子，一人半锅老汤。从这，你就能看出，老汤对于馆子，是什么位置？”</p>
二瘸子显然没听明白老三的意思，一连声说着好话，答应回去再重新做。</p>
老三见二哥这样说，也不便把话说得直白，由着二瘸子去了。</p>
以后数日，二瘸子天天把烀好的猪蹄子端来。</p>
老三吃过，不是嫌淡了，就是咸了，再不就是味道不对。也就不给钱。</p>
这样持续了十来天，独眼到底忍耐不住，当二瘸子又要叫她烀猪蹄子时，破口骂道，“你拉鸡巴倒吧！还真把那大烟鬼当客儿伺候啦？来不来，二十多个猪蹄子吃啦，也没见到他一分钱，还见天挑三捡四的，真把自个儿当个人物啦。</p>
“这眼瞅着饭都要吃不上啦！家里的地都卖啦！他家没有镜子，还没有尿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p>
“要做，你自个儿给他做吧，老娘不伺候啦！”</p>
一桩好买卖，让独眼给搅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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