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驾鹤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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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跑出吴家沟，顺着往通往黑嘴子的大道往前找，只走了一段路，就远远看见前边的路上，有一个人正昂首阔步地向前走着。</p>

从那人走路的姿势来看，老大一眼就认出，是父亲。</p>

老大心情放松下来，紧跑了两步，追上老海怪，在后面喊了一声，“爹，你这是上哪儿去呀？”</p>

没料想，老海怪仿佛根本并没听见儿子在喊他，仍步履轩昂地大踏步向前。</p>

老大觉着有点怪，又紧跑了两步，追上父亲，绕到父亲前面，两手扶住父亲的肩膀，轻摇了摇，哀求道，“爹，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呀？”</p>

老海怪见有人拦住他的去路，却没感到有什么不悦，目光散漫而迷惘，并不去看大儿子一眼，只是嘴里轻声嘟囔道，“爹，那帮驴进的，把咱家的车马粮食都抢走了……”</p>

老大见爹说出这话，着实吓了一跳，觉得父亲这会儿，好像还在睡觉时做着梦呢，便又使劲儿晃了晃父亲，大声说道，“爹，你看看，我是谁？是你儿子呀！”</p>

老海怪似乎并不在意儿子的提醒，轻叹了一声，“嘿，爱谁是谁！那帮驴进的！太不是物！”</p>

老大见爹这样，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急得直想哭。</p>

这功夫，见老二老三赶了过来，便冲着两个兄弟喊道，“倷快过来看看，咱爹这是怎么啦？”</p>

老二老三紧着跑了过来，问大哥，“咱爹怎么啦？这不挺好的？”</p>

“挺 好什么呀？”老大急着喊道，“咱爹都不认得我了！”</p>

老二老三，这才吃了一惊，围拢过来，纷纷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爹，我是谁？”</p>

老海怪见有人跟他说话，目光散漫地扫了儿子们一眼，轻声说，“爹，小鼻子那帮驴进的，跟红胡子一样。我的车，我的马，一大车粮食！”</p>

老二老三这才相信，仅仅过了一夜，父亲已经走进了另一种世界里，和现实已如隔阴阳。</p>

老大急得直哭，问两个兄弟，“这可咋整呀？这可咋整？”</p>

“哥，我看咱爹，这是让浓痰把心窍给蒙住了。”二瘸子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想想，咱家一夜之间损失了那么多东西，咱爹平日又把钱财看得那么重，冷丁受到惊吓，哪能受得住？肯定是一口痰没吐出来，让痰给堵塞心路了。”</p>

“那怎么办？”老大这会儿也没了主意，见二瘸子这样说，急着问。</p>

“这事不能急，”二瘸子一字一板地说，“咱得先把爹弄回家，不能让咱爹在这儿呆着，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笑话咱呢。咱先把爹弄回去。</p>

“我听说，大皇庄有个李半仙，专治这种虚病，还挺灵。明儿个，咱去请李半仙来给咱爹看看，说不定跳两场大神，就能把咱爹的病治好。”</p>

眼下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见二瘸子说的在理，老大老三觉得，也只能照着去做了。</p>

这样，兄弟三人合计了一下，老大老三，一人把住老海怪的一只胳膊，搭到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搂着父亲的腰，架上父亲，回家去了。</p>

老海怪被儿子们架着，也不十分反抗，只在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什么。</p>

回到家里，老海怪仍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仍然目光散漫地嘀咕着别人听不懂的鬼话，并有随时要离开这个家的倾向。</p>

儿子们担心，趁他们不注意，父亲会偷着走出这个家。</p>

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想出了一个不得已的下下之策：用一根粗绳子，拴在父亲的腰带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门框上。</p>

这样，父亲在他意识不清时，就只能在以绳子为半径的范围内活动。</p>

为了防止父亲，会瞬间意识清醒，自个儿解开绳子，走出这间屋子。儿子们又用钉子，把窗户钉死，在外面给他房间的门也上了锁。</p>

如果老海怪这时能恢复记忆，他一定会记得，四十多年以前，他正是用这种办法，给自己的父亲戒过毒呢。</p>

第二天上午，老二早早就去了大皇庄，请李半仙来给父亲治病。</p>

李半仙是出马仙的，在问清老海怪的病情后，觉得是桩好买卖，当天下午，就带上自己的医疗器械——一面大罗一样的手鼓，一串手铃，一把宝剑，另外在褡裢里，还装了些鬼画符，跟二瘸子一块儿，到了吴家沟。</p>

晚上，在吴家的院子里，李半仙烧过几张鬼画符，嘴里振振有词儿地念叨了一会儿咒语，待神灵附体，就开始敲鼓摇铃，跳起大神儿，给老海怪做了第一场法事。</p>

为了检验李半仙的治疗效果，第二天一早，老大打开父亲的房门，走了进去，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爹，你看我是谁。”</p>

老海怪目光散漫地扫了儿子一眼，毫不犹豫地说，“爹，小鼻子那帮驴进的，真歹毒呀！”</p>

大儿子失望地退出房间，重新锁上房门，满面愁容地问李半仙，“这可怎么办？”</p>

李半仙不容置疑地断然答道，“还得再做两场。”</p>

就这样，吴家人又好酒好肉款待李半仙两天，李半仙接连又跳了两场大神儿。</p>

当吴家儿子，再度检验李半仙的疗效无果后，李半仙说，这个病人，恐怕不是狐仙附体，很可能是他以前从未碰到过的另一种妖精附了体。</p>

要想彻底祛除此种妖魔，他还要再去蜀地，到青城山祛魔大师那里，再学半年以上的祛妖术才行。</p>

李半仙边说，边收拾好自己带来的医疗器具，收下二瘸子递过的三枚小银子，上午日上三竿时，离开了吴家沟。</p>

打发了李伴仙，兄弟三人坐在堂屋的板凳上犯愁，也不再对父亲的病，抱有什么希望了。</p>

坐了一会儿，老二转头对老大说，“哥，咱爹的病，我看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啦，咱也不能老这么在家里窝着，得想想办法，把眼前的一些事做好，先把村里人的嘴给堵上。</p>

“要不然，万一不小心，走露了风声，得知咱去走私货不成，反倒把车马粮食给弄丢了，你想，要是日本人知道了这事，会放过咱吗？何况咱家的车马，这会儿还在小鼻子手里呢。”</p>

二瘸子一语点醒梦中人，老大老三听了，也都跟着后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