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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通,见儿子们脸上木滋滋的,老海怪心里的气儿,又增添了几分,接着说,“这事儿,想一想,我就来气。看看倷哥儿几个,一个个,也都出出挑挑的。他们干嘛呀?非要讹咱那么多钱?</p>
“老大老三,倷俩心里要有数,倷俩的媳妇,不是爹白捡来的,爹是花了大价钱的。</p>
“现如今,媳妇娶进门来,她们却还不知足。你让她们拍拍良心,对得起咱爷儿们吗?</p>
“所以呀,我就想,趁她们眼下还年轻,又没有孩子,轻身带利的,咱一家人齐心合力,拧成一股绳,好好把地摆弄好,把家底儿重新作大起来,到了那会儿,爹再每年给她们一些体己钱。</p>
“可这外姓人,就是外姓人,割来的肉,到底是贴不到自己身上的,和咱不是一条心呀。</p>
“你看看,这结婚头一年,就因为几个体己钱儿,她们就和家里闹别扭,作样儿给爹看,她们把爹当成什么啦?爹是那种小气鬼吗?”</p>
儿子们都是听老海怪的说教长大的,对爹的为人,比对自己更了解。</p>
刚刚又听了一通唠叨,都相信爹说的话,前半部分是真的,他确实想趁儿媳妇们年轻能干,带领她们多出力气,把地种好,以便能多攒些钱。至于说将来,要给儿媳妇们发体己钱,儿子们可是打死都不敢相信。</p>
这么多年了,除了老二,因为平日出去做买卖,天天能私下几个小钱零花,老大老三,也早对父亲太抠门儿,从不给他们一点零花钱,感到不满了。</p>
见儿子们听过他的话,都闷声不响地坐着,也不吭声,老海怪来火儿啦。觉得自己的说教,并没产生应有的效果,都怪儿子们不争气呀。</p>
停了停,又开口说,“哼,我算看透了,咱这个家呀,早晚得败在倷哥儿几个手里。”</p>
说完,又独自抽起了闷烟。</p>
傍晌儿,三个儿媳妇串门儿回来了,见婆婆正在灶上操办午饭,都上前帮着忙叨。好在过年的饭菜也简单,家里又没有客人,什么都是现成的,年糕,豆包,饽饽,猪头肉,加上昨天吃剩下的菜,放到锅里热一下就行。</p>
吃过午饭,三个媳妇开始收拾碗筷。</p>
老海怪挪到炕头,点了袋烟,边抽边寻思起来。</p>
看来,光弄点小恩小惠,是哄不转几个儿媳妇的,而三个儿子,又都不争气,不能替他调教自己的媳妇,照这样下去,这过了年,开春后的农活儿,八成是要费些周折了。他再不赶紧把儿媳妇们笼络住,等事到临头,怕是黄花菜都凉了。</p>
一会儿功夫,儿媳妇们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p>
待老三媳妇端下炕桌,老海怪磕净烟灰,开口说,“老三家的,你去把老大老二媳妇叫来,爹有几句话要说。”</p>
老三媳妇愣了一下,以为是公爹,对她们几个上午出去串门的事不满,又要说教他们了,便不十分在意,到外屋把老大老二媳妇喊了过来。</p>
回到屋里,三个媳妇在春凳上挨着坐下。</p>
老海怪又装了一袋烟,点着后,吸了几口,干咳了一声,也不拿眼看儿媳妇们一眼,望着对面的山墙,开口说道,“那什么,年前呢,爹让老二到会上,买回三份礼,待会儿,倷几个把礼拿回去吧,明个是初二,倷都要回家给老人拜年,回家时,都把那些礼带上,孝敬孝敬自个儿的爹妈。</p>
“爹呢,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倷也别嫌弃,也是我和倷妈的一份心意。回到家里,也替我和倷妈,带个‘好儿’过去。大老远的,俺也不能亲自去拜年呢。”</p>
见三个儿媳妇木木地听着,也没什么表示。停了一会儿,老海怪又说,“去年,倷妯娌仨,可没轻累着,给家里出了不少的力,地里的活儿,幸亏倷三个帮衬着,秋天才有了好收成。爹不是二虎人,这些,爹心里都有数。</p>
“去年刚上秋儿的时候,爹心里就打算了,心想收成挺好,怎么也得多给倷妯娌几个体己钱。</p>
“居家过日的,虽说倷眼面前,还没分家另过,可谁家没有个人情往份的啊?不敢保什么时候,就会用到钱的,腰里要是没几个零花钱,怎么行?</p>
“咱眼面前这十里八村的,但凡是大户人家,一家老小,又都在伙儿里过的,到了年底,都要给儿媳妇们发体己钱的。</p>
“咱家呢,虽说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可也不是一般的人家,照理,到了年底,家里应当给倷发体己钱的。</p>
“秋天卖粮之前,爹就打算,等卖了粮食,每人都发给倷十块大洋的体己钱。</p>
“可后来呢,爹又寻思了,爹怕倷还年轻,不知过日子的艰难,不会攒钱,钱一到手里,转眼就花光了。事先也没和倷商量,就把原先打算发给倷的体己钱,和家里的钱一块儿,存进银行里了。</p>
“等到后来呢,听说倷妯娌几个,对爹这做法挺不乐意,爹心里那个后悔呀,倷都不知道呢。</p>
“可不管怎么说,钱现在已经存进了银行,开始生利息了,这会儿要是去取出来吧,前阵子生的利息,就全都做废了。</p>
“今儿个,爹把这话给倷说开了,就是巴望着倷妯娌几个,能懂得爹的心思。</p>
“爹想告诉倷什么呢?就是倷妯娌仨,尽管放心,爹不是那种贪财忘义的小人,这些体己钱呢,等到了今年年底,爹要连本带利,一块儿全都还给倷。</p>
“另外呢,爹还要说的是,就是今年,倷妯娌,还要像去年那样好好干,等到了年底儿,不管今年收成怎么样,爹都要每人给倷十块大洋的体己钱,和去年那十块大洋,外加利息,统共每人二十多块钱呢。”</p>
说到这里,老海怪拿眼扫了三个儿媳妇一眼,看儿媳妇们听完这话,个个脸上都露出得意,他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儿。</p>
停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咳,别说这点体己钱,就是咱家里攒的钱,又是谁的?我和倷妈,吃能吃多少?喝能喝多少?用能用多少?钱这东西,是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p>
“将来,等俺两个老东西,两腿儿一伸,两眼一闭,撂下的那些东西,还不都是倷的?”</p>
一听公爹口风变了,老三媳妇有些沉不住气,赶紧插嘴说,“爹,你和俺妈,身体都有这么好,将来都能活到一百多岁呢,要是平日俺身上,没个体己钱,等到你和俺妈将来,都一百多岁了,俺妯娌几个,也七八十岁了,到了那会儿,俺妯娌几个,再擦个红脸蛋儿,穿个花衣裳,村里人,会不会把俺当妖精看呀?”</p>
老三媳妇话刚落地,一屋里人都哄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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