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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老龙放水。</p>
正月里，吴家沟的女人，是不动针线不浆洗衣服的，家里攒的一堆脏衣服，要到二月二，才肯拿出来清洗。</p>
上午，三个儿媳妇装了三大盆脏衣服，打算到村东水沟里清洗。</p>
村东水沟里有泉眼，不光水清，还四季恒温，冬天在那里洗衣服，也不冰手，吴家沟的娘儿们，都愿到那儿去洗衣服。</p>
女人聚集一块儿，少不得东家长，西家短的传瞎话，那里自然就成了吴家沟的是非之地。</p>
嫁到吴家沟后，老海怪媳妇，只去那里洗过一次衣服。</p>
那里的娘儿们，总愿向她打听她们家里的事儿，而她家的事，她又总觉得难以说出口，这样，去了一次之后，她就再也不去了。平日衣服脏了，她就在家里洗。</p>
今儿个见三个儿媳妇，要去那里洗衣服，老海怪媳妇，心里不乐意，嘴上却不便直说，只是冲着儿媳妇们说了句，“那边人太多了，倷要是想去，就得天不亮去，这会儿去了，还得挨号，到中午还不一定能挨上呢，倒不如叫老三挑几担水来家，在家里把水温热了洗，一样好。”</p>
“家里不宽敞，洗不干净，不如到那里去洗。”老二媳妇不会听话儿，看不破婆婆的心思，直耿耿地说道。</p>
本来就是洗几件衣服嘛，老大老三媳妇，也没在意婆婆的话，听了老二媳妇的鼓动，端起洗衣盆，和老二媳妇一块儿去了。</p>
果然，东街水沟里，这会儿挤满了人，有十几个娘儿们，围着泉水边，坐在洗衣石后，一起一伏地在石板上搓洗衣服，不时用棒棰，棰打着石砧上的衣服。</p>
一群娘儿们，手忙着，嘴也不闲着，东家长，西家短，讲讲个没完。</p>
正在洗衣服的女人身后，还站了十几个排号的女人。站着的，和坐着的女人，一唱一和，你来我往地说笑着，不时发出鸭子嬉水似的笑声。</p>
远处还有一拨女人，正端着洗衣盆往这里赶来，看这会儿人太多，有的回去了，有些却过来凑热闹。</p>
老海怪家三个新媳妇，在水边站了一会儿，见一时半会儿排不上，怕回家太晚，婆婆会不高兴，老大老三媳妇，就有回去的意思。</p>
老二媳妇却不然，她怕回家洗完衣服后，婆婆又会给她分派别的活儿，再说这里人多，有说有笑的，觉得挺有意思，见两个妯娌要回去，她坚持说这里水好，回家洗衣服不习惯。</p>
老大老三媳妇见拧不过她，二人便扔下她，转身回去了。</p>
回到家里，老大老三媳妇，正要从水缸里往盆里舀水，婆婆忙劝说道，“别用冷水洗，先烧一锅热水，够倷俩用的。倷现在的身子金贵，别凉着了，将来老了，会找上病的。”</p>
说着，见老二媳妇还没回来，顺口问道，“老二家的呢？”</p>
“二嫂说，在家里洗衣服，不习惯，她还在河边等着呢。”老三媳妇说。</p>
得知老二媳妇还留在东街水沟那边，老海怪媳妇猜出，她是在躲滑儿，心里便对老二媳妇生出几分不满。</p>
两个媳妇温了水，开始在大洗衣盆里洗衣服。</p>
约摸一个时辰，衣服就洗完了，晾晒在院子里的晒衣绳上。</p>
看婆婆这会儿已经开始生火做午饭，便赶紧过去帮着忙活。</p>
今天是二月二，当然要吃煎饼。煎饼昨天已经烙好，现成的，只热一下就行。</p>
婆媳三人把饭放进锅里，烧了一个开儿，看看时候还早，婆婆就让老大媳妇拿簸箕，撮来一簸箕花生种，三个人坐到炕上，开始剥花生。</p>
待一簸箕花生剥出来，老海怪爷儿仨儿就从地里回来了。老海怪媳妇就和两个儿媳妇，往桌子上端饭端菜。</p>
吃饭的时候，不见了老二媳妇，老海怪望着老三媳妇，问道，“倷二嫂呢？”</p>
“洗衣服去了。”老三媳妇应声道。</p>
老海怪往窗外望了一眼，说道，“刚才我进院里时，看院子里晾着衣服呢。”</p>
“哦，那是我和俺大嫂洗的，”老三媳妇说，“俺二嫂到东街水沟那儿去洗衣服了，还没回来呢。”</p>
老海怪一向讨厌老娘儿们闲着没事，乱串门子，更是看不惯，到东街水沟那里洗衣服的那些娘儿们，没事成天在那里嚼舌头。早年媳妇和女儿去了那里一次，回来就和他闹别扭，逼着要他杀年猪。</p>
老海怪一直都在怀疑，他们吴家的坏名声，差不多就是那帮在水沟边洗衣服的老娘儿们，给嚼舌头嚼出去的。</p>
刚刚听说老二媳妇到那里去洗衣服了，心里先是生出几分不快，吱唔道，“家里洗不开了？”</p>
当听老三媳妇问道，“用不用等俺二嫂回来，再吃饭？”</p>
老海怪气乎乎地说了一声，“等她干什么？她又不是老人。”</p>
说完，抓过一个煎饼，吃了起来。</p>
吃过晌饭，老大老三媳妇开始收拾碗筷，把炕桌搬了下去。</p>
老三媳妇把锅叉重新放到锅里，打算把老二媳妇的午饭，放进锅里温着。正这功夫，老大媳妇在她腰间捅了一下。</p>
老三媳妇回过头去，见大嫂往院子里指了指，示意她往外看。</p>
老三媳往院子瞅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家里正在发生什么事。</p>
老三媳妇看见，院子里的晒衣绳下，放了一盆刚洗过的衣服，显然是老二媳从河边端回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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