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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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地牢。</p>

视线所及一片昏暗。</p>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以及干涸的血腥味，闻之令人作呕。</p>

长而狭窄的幽黑过道中，狱卒躬着腰走在前头。</p>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姿绰约的青袍男子。</p>

只见他脚步徐徐，袍角随着迈步的动作微微摇曳。</p>

干净矜贵，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p>

行至梁元忠被关押的牢房前，他脚步停下，转过身，隔着牢柱看向牢中之人。</p>

牢房中，墙壁高处留着一个小小的通风窗口。</p>

明亮的阳光透成光束，斜斜映在青年身上，将他鸦青色的锦袍映衬得更加鲜亮。</p>

梁元忠是在大殿上被扒下官服后，直接送到牢里来的。</p>

所以此时，他只穿着一件灰色中衣，靠着斑驳的墙壁坐在草堆上。</p>

即便是身陷囹圄，狼狈不堪，却依旧将脊背挺得很直。</p>

狱卒将牢门打开，“国公爷，您请进。”</p>

狱卒不敢多做停留。</p>

这些权贵之间的谈话，多听一句都有可能小命不保，他谄笑着打了个千，赶忙快步离去。</p>

梁元忠发髻凌乱，几缕灰白的发丝垂在额前，堪堪挡住了他一半容颜。</p>

许久未曾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双眼。</p>

犀利的目光透过发丝，直直落在牢门外那道颀长的青色身影上。</p>

他蔑然斜勾唇角，重新闭上眼睛，直接忽视沈北岐的存在。</p>

“来者皆是客，梁大人也不邀沈某进去坐坐？”</p>

沈北岐语气懒倦散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日是要到梁家做客，在与主家寒暄一番。</p>

“呵——”</p>

梁元忠冷笑一声，“此等境地，只怕沈大人未必想要踏足，不过...”</p>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微抬，</p>

“老夫今日，未必不是沈大人明日。沈大人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会。”</p>

沈北岐唇角微勾，抬脚走入牢房。</p>

黑色靴底踩在凌乱的杂草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极了刽子手挥下砍刀时，脖颈断裂的声音。</p>

牢房中，沈北岐颀长玉立，居高临下瞅他一眼。</p>

梁元忠顺着他的衣袍，视线上移，对上那双无甚波澜的桃花眼时，嘲讽般轻笑。</p>

曾几何时，他趾高气昂的站着，而面前这位矜贵不凡的青年则跪在地上，朝他弯下了向来笔挺的脊梁。</p>

如今，倒是情境互换了。</p>

那是多年前一个冬夜。</p>

冬雨丝丝冰凉刺骨，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冻个透彻。</p>

靖国公沈传林战死沙场，本该是满门荣耀之事。</p>

但他一时妇人之仁，放走敌国年仅六岁的细作，害得楚州差点沦陷，更是间接害死了近十万北林军。</p>

即便战死，也只能算是功过相抵，甚至是过大于功。</p>

沈北岐葬完父亲当夜，便在宣德殿外求见陛下。</p>

父亲已死，北林军的兵权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否则沈氏一族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p>

可笑父亲尸骨未寒，那些拜高踩低之人便原形毕露。</p>

竟无一人愿意向陛下举荐他，哪怕是他的外祖父杨太傅。</p>

更可笑的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