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神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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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第一区-中心圣殿广场】</p>

天色阴沉无光，熙攘的人群聚集在中心圣殿大门前的广场上，压抑的喧哗着。</p>

艾德佩尔最宽的城市道路第一大道横在人群之中，宛如一道天堑将人群分在两侧遥遥相望。道路两旁的植物区域内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立着艾德佩尔大陆的徽旗，徽旗下站着手拿礼枪的政府礼仪兵，面无表情地被群众挤得来回晃动。</p>

几乎所有第一区的人都汇聚到了第一大道上来，还有许多拥有特行许可证的人也从其他区赶到第一区来，想要参加马上就要进行的仪式。</p>

堪称艾德佩尔成立以来最隆重也是最受瞩目的仪式——树神与风神的联合神葬以及死神时神火神的神格罪降。</p>

矗立在第一大道中心广场的中心圣殿此时像一尊直插天际的方尖墓碑，被人群簇拥在正中间。</p>

中心圣殿第二十层的帝王发言台从建筑中延伸出来，发言台的两端与前方挂满了人类政府与神官政府以及十二神官的权章帷幡。十四面颜色不一的帷幡在风中卷动着，像是被挂在绞刑台上十四具失去灵魂的尸体，无力晃荡着。</p>

发言台下方人群中传出一阵骚动。</p>

一名晨夕的狂热信徒因为悲伤过度突发神经性心跳紊乱晕厥在现场。被安排在各处的医疗队与防暴队快速聚拢过来，把失去意识的信徒抬出了人群，送上了等在道路两侧的临时急救点。</p>

不少信徒目睹这一场景，触景生情，再也无法掩盖住内心悲伤，喉头哽咽着发出或低或高的哭声。</p>

其实没有人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政府报道以及民间传闻中找到一些真相的碎片。</p>

在这个看似和平的时代，两位神官的相继陨落预示着将会有或者是正有大事发生。虽然卡维米最近一直忙于和媒体周旋舆论一事，可依然管控不住民间传言的出现。</p>

有人猜测两名神官都死在无咎者手上是因为无咎者已经企图取代政府，直接君临艾德佩尔。也有人说第三次神堕之乱已经悄然发生在临海的下位区，死伤人数已过百万，只是政府一直在控制舆论，防止恐慌蔓延。</p>

还有人说这是另外两个大陆神官勾连无咎者妄图对艾德佩尔发动入侵的前奏，再过一段时间，兰茵汀和欧莱努斯将会集结众神官，对艾德佩尔实施侵略，开始掠夺艾德佩尔丰富的自然资源。</p>

总之在这种大事件发生之前，人们总是企图以自己的认知界限与知识储备来找到自认为逻辑合理的解释，然后当做事实一样传递出去，让谣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播。</p>

最大的反政府组织雏星在近些天也不再在舆论上投入过多资源，因为他们注意到这一次两位神官的陨落，让所有信仰神官，盲目信从神官体系的人们都陷入了一种岌岌自危的状态。如果压力过大，大概率会引起这一群体的触底反击。</p>

并且艾德佩尔神官政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受所有人的审视。</p>

人群中还有人切切嘈嘈地把道听途说来的谣言当做自己发现的迹象侃侃而谈，直到意识到不远处可能安插有政府的眼线后才慢慢安静下来。</p>

无人能够定论晨夕和舞的死亡究竟预示了什么，但众人一致都希望在神葬中，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p>

或者说是能够让自己继续安心生活的谎言。</p>

洛力特拉与戴柏尔还有卡维米三人站在发言台后面的等待室中。洛力特拉端着红酒杯，饶有兴致地品尝着欧莱努斯大陆送来的烈酒，这是欧莱努斯大陆送来的哀悼礼。</p>

按照惯例，其余两大陆并不会有任何人员参与神葬，只会送来表示哀悼的珍贵礼品，以示缅怀与和平。</p>

“乌尼尔按照计划被带走了吗？”卡维米问道。</p>

洛力特拉通过等待室的屏幕看着聚集在广场上的信徒与民众，点点头说道：“爆发神赋把戴柏尔催眠了之后，让奥格丁回溯了之后准备带往圣所了。”</p>

说话间洛力特拉眼神戏谑地转头看向一旁。</p>

戴柏尔杵剑直立，穿着深蓝色神官制服的他将头发与胡须梳理的一丝不苟，只是双目空洞无神，依旧处在乌尼尔神息性质的控制之下。稍后他将会代表神官政府发表讲话，向公众阐明晨夕与舞的死因以及继承者未出现一事的原因。</p>

“为什么不直接完成祭献？”</p>

“神之低语的苏醒已经不可逆，所以神官的祭献不过是锦上添花，现在进行的祭献，更大程度上只是清除异己扫清障碍而已。乌尼尔的神息性质很好用，如果找到机会，能将轮回神控制——”</p>

洛力特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面带微笑盯着酒杯中金色的烈酒，透过纯透的酒体，卡维米和戴柏尔的脸庞都扭曲成有趣的样子。</p>

上一次的神葬就在三年前，也就是第二次神堕之乱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即位三年，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p>

时间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能够带来新生，也能够带来毁灭，将伤痛的沟壑抹消填平的同时，又无情掘出绝望的无底深渊。又过了三年，洛力特拉再次迎来一次神葬，不过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离想要追求的东西更近一步。</p>

“稍后神葬仪式结束后，就要由帝王发言，接着就是神徒司发言后开始神格罪降，之前给你们准备的发言稿都熟悉了吗？”卡维米少见地穿着一件纯白色神官大衣制服，纽扣全都整齐地扣好，她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特地将及腰长发盘起来，让自己看上去不会显得过于随意或是刻意。</p>

毕竟人群中大部分是前来吊唁送别晨夕与舞的信徒，记者们的长枪大炮也都时刻准备着，在这种庄严场合如果表现的太过随意或是轻浮，也会是对政府和神官形象的一种抹黑。</p>

“我倒有一些自己想要说的话。”</p>

洛力特拉仰头把剩下的烈酒一饮而尽，脸上已经显出些许红晕，他站起来整理好帝袍，上面华丽雍容的金线刺绣在灯光照射下流转着迷离的金光。整理好仪容后，他对着卡维米点点头，示意可以按照计划开始神葬了。</p>

卡维米额间的安多塔之瞳显现出来，圣叹发动后，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站在最远端的群众都能够听到她的讲话，同时处于一种被微微催眠的状态下，以保证现场的绝对安静。</p>

“神葬即将开始，请现场所有人保持安静。”</p>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帝王发言台，等待帝王洛力特拉的出现。十四面印有烫金纹章的帷幡也在风中停下摆动，就像十四名健壮的力士，将发言台高高托举起来。</p>

太阳刚刚进入天空正中间的时候，礼仪兵动作整齐划一地上膛举枪，对着天空鸣枪发射，随后收枪退弹上膛，毫不杂乱地将这个动作重复了三遍。</p>

合而为一的巨大枪鸣声在第一大道上空来回传响，余音还未落定，帝王发言台下的十四面帷幡被缓慢向上内卷起来，露出帷幡后的十四门口径硕大的礼炮。</p>

“鸣炮，众人静默哀悼。”</p>

一个浑厚的男音通过圣叹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中。众人纷纷双手合十，半仰头颅，面对太阳，双目紧闭，心中默念赞美礼词。</p>

“嘭——”</p>

十四门礼炮齐鸣，特制的炮弹在空中炸开，变成颜色各异的烟幕笼罩在人群上方。被风轻轻带动后形成大片色彩全都融合在一起彩雾。</p>

随后彩雾在空中旋转融合，慢慢组成了洋溢着笑容的晨夕与舞两人的面容。八名神官政府的礼仪官利用元素操控的能力，通过控制雾中的细小水滴，来把彩雾聚合成特定的图案。</p>

这些礼仪官经过长时间训练和高精度的核准校对，让彩雾形成的画面与色彩看上去与真人无异，晨夕与舞巧笑嫣然地对着下方人群说着再见两个字。</p>

随后，另外八名礼仪官额间安多塔之瞳亮起，蓝色神息缓慢攀升到空中，与彩雾中充当背景的部分融合，向人群中沉去，逐渐勾勒出两个立体鲜活的少女。</p>

卡维米的声音直接从所有人的耳朵里面传出，轻柔动听，让人浑身酥麻。她富有感情地念诵着晨夕和舞的生平，彩雾编织而成的两人幻象也随着讲述做着相应的动作，在人群的注视中逐渐成长为熟悉的体型与样貌，虽然比常人要高出两倍，但比例协调，没有丝毫违和感。</p>

晨夕与舞的幻象配合着卡维米的声音舞动变幻，在人群中轻扫而过，在脸庞上留下如同微风细雨般的微凉触感。原本还沉浸在默哀中的人也都像被唤醒了一样，纷纷睁开双眼，跟随幻象的轨迹移动目光，在心中暗自赞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