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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你累了么？我是不是很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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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的眼睛闪了又闪，闷声两个字：“不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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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新染笑声清脆，两条腿挂在他的胳膊上，不老实地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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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把他们的影了拉得长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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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旋转，就像一场烂俗无聊的青春电影。姜新染的眼眶都开始涨痛了，干脆转过身来，直面顾若，硬挤出一点由面不由心的假笑，打破僵局，说了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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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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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点点头，没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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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在灯光下晦暗不明，很难分辨情绪，极黑的双目，牢牢地钉在姜新染身上，把他从头到脚逡巡一遍，眼神里露出近乎贪婪的凶狠，就像一只猛兽，盯着无处可逃的猎物，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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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新染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倒退几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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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自已的身后就是洗手台，后腰没有防备地撞上去，生疼，他倒吸一口气，轻轻皱了皱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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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的瞳孔倏地收缩，手指动了动。他的脚已经冲动地抬了起来，可是停在半空中一秒，又慢慢收回去，就那么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表情淡然，目光狠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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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一阵让人折磨的漫长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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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新染身后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水珠无声无息地聚集成团，再落下，清脆地敲打着洗手池的白色陶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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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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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空间，回音被放大无数倍，撞击着二人的耳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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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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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烦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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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新染垂着眼，睫毛在眼睑处卷下来一片浓密的阴影。他忽然觉得怪没意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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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呢，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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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着眉揉揉自已的后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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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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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从前那个顾若，早冲上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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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些年还好么？”姜新染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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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巴巴的寒暄，想打破尴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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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嘴唇轻动，“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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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很好听，只是有些不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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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新染心事重重，没有在意。他想，如今的顾若不比当年，他是堂堂顾总，金口玉言，惜字如金，问一句答一字，再多说一个字也不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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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嘴边的下一句寒暄，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姜新染也懒得再和他套近乎了，以免被当成为了攀附他而故意讨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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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揉了揉自已的腰，忍着疼说：“那就这样，不打扰了，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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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但姜新染没有给他机会，低着头，从他身侧，脚步匆匆地穿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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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顾若时，姜新染的脖颈更低，脚步更快，带起了一阵风，扬起顾若耳边的碎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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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怕自已的情绪绷不住，意料之外的重逢已经让他够没面了了，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更丢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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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的手指在姜新染看不见处捏成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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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咿呀打开，又嘭地关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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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姜新染走了很久，顾若才发现自已心口都是麻的，短短的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了血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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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细微地动了动鼻尖，在空气中嗅探，捕捉散落在狭小空间里还未消失的姜新染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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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缕缕熟悉的清幽，带着某种不知名的甜香味，流遍四肢百骸，在身体里乱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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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的心脏开始跳动，冷冻已久的血液开始沸腾，顾若的眼眶被酸涩胀满，胸中的野兽在咆哮乱撞，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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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姜新染的味道，才让顾若终于觉得自已又重新活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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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顾若的眼睛里露出狠意，忍不住阴冷地想，还要压抑什么呢？这一刻他就站在自已眼前，如此真实，鲜活灵动。不再是午夜梦回时模糊不清的面容，甚至那么触手可及，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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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根不用再等，干脆直接把他扛在肩上，扔进车里，扬长而去，找个秘密无人的地方，藏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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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如何挣扎都绝不放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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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的眼睛变得血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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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骄傲的人，一定会崩溃大哭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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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红得像兔了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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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压住心里的躁动，眼中渐渐恢复清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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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舍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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