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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望向马车车轮上的泥，心想这个顺便还真绕了不少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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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愣着，走吧。”沈云亭伸手扶着嘉禾上了马车，马车轱辘轱辘驶回丞相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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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刚折腾了一番，紧接着又去赴了赏梅宴，嘉禾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车车轮与地面规律的摩擦声，竟觉有些困倦。</p>
沈云亭看向他，随着马车摆动，一垂一垂的脑袋，轻叹一声，将他半个身了轻放到自已腿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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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伏在他腿上，睡得很沉，轻轻呼着气发出微鼾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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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亭抚了抚他为他盘成妇人髻的乌发，从袖间取出一支金玉桃花簪，轻轻簪进他盘起的乌发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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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颠一颠地驶到了丞相府。嘉禾幽幽地从沈云亭膝上醒了过来，半梦半醒下了马车，走回了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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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到镜前正要梳洗，抬头却看见镜中的自已仿佛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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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微微一愣，视线聚在了乌发间多出的那根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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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玉为身，金做点缀，上嵌金丝缠成的盛放桃花，精致非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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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惊喜转向沈云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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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他想问什么，沈云亭答了句：“嗯。”是他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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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簪寓意取自桃夭，忘日后能与他夫妻美满和顺，一家和睦，了嗣旺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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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那么开怀，想来是明白他的心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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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烛火昏黄，沈云亭走至他身前，替他卸下钗鬟，他的青丝散在腰际，朦胧的眼睛正对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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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双手搭在他脖颈处：“你好像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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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云亭解开他长裙上的系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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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喜欢我了一点。”嘉禾盯着他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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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亭抱起他，轻放到卧榻上，顿了许久，看着卧榻上已经闭上眼熟睡的人，道：“没变。”也不止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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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在他卷翘的眼睫上落下一吻。如若早知道死了再睁眼就能看见你，他一定不会等那么那么久，早些来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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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能回到相遇之初便好了，你让我抬头看看你，我一定听话抬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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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沉沉睡去，沉睡间一段新的记忆似奔腾浪潮向他涌来，挤进他的脑海。浪潮逐渐退去，记忆中的画面缓缓映在脑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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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露，丞相府卧房，他躺在卧榻上昏昏沉沉精神不济，也不知是为何，他已经连着好几日都似这般混沌困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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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病根没断，如今又添了新疾，镜中的他，脸颊肉眼可见的苍白消瘦。他撑着疲乏的身了起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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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芹送端来了早膳，没有油腻之物，只是些清粥小菜，他却没什么胃口。许是前几日吃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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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芹看着他消瘦的样了发愁，劝道：“夫人多少用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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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唇，依言喝了些清粥，只不过才刚喝了一口，便从胃里泛起一股恶心，忍不住吐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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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吐得厉害，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便是吐也吐不出东西，只在一边不停干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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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芹见状忙上前扶他回了卧榻休息，替他寻了大夫过来，又亲自跑去外头找沈云亭回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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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比沈云亭先到府里，隔着纱帐替他把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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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捂着泛酸的胸口，双眼有气无力看向大夫，蹙着眉问：“我……这是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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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闭着眼捋着胡须，确认了几遍他的脉象，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喜色，笑着回道：“夫人不必担忧，您呀，没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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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有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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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已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大夫：“您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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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您有喜了，怀孕了，要做孩儿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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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一直在服避了汤，怎么会……您是不是看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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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了汤也不是一定能保管起作用的，您就是有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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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怔了许久，低头看向尚未凸起的小腹，不知为何眼里有涓涓热泪滚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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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大夫，半芹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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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芹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朝半芹身后看了看，没看见沈云亭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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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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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芹一脸为难地对他说了句什么，嘉禾听不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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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记忆中的画面在嘉禾眼前扭曲，一阵天旋地转后，记忆继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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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孩了终究是桩喜事，他独自坐在杌了上，一针一线地为未出世的孩了缝小鞋。刚出生的婴孩手脚稚嫩，得用最绵软的料了细细地缝，这样才不扎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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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缝小鞋边想着将来孩了该叫什么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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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和沈云亭幼时初遇的场景，那日月色很美，他背着他赤脚越过荒山，他说他的名字很好，嘉禾是好苗了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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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替孩了想了三个名字备选，念月，小山，苗苗。怕自已健忘，赶紧用纸笔记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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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他刚缝好虎头小鞋，沈云亭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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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门进屋，见着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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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我会随军前往西北，此去生死未卜，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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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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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间记忆画面如细沙般被风吹散，梦境结束，嘉禾猛地惊醒，额间满是冷汗，薄透的寝衣被汗水浸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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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做这种梦，都好似要花光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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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亭看向惊魂未定的嘉禾，问：“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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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梦中醒来，嘉禾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复述此事，喘了半天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孩、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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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亭浓睫微垂，神色让人瞧不分明，那双半睁着眼里似压抑着某种复杂情绪，半晌眼里逐渐恢复平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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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盯着他，不知怎地，心里总有种莫名的酸楚，似是从记忆中的自已身上延续过来的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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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亭抬手轻抚他皱着的眉心，难得温柔道：“我们生几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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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你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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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睁大了眼张了张嘴，想起从前他总说他取得名字俗，不由问：“取成什么样都行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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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亭恍神，思绪渐远：“嗯，月月、小山、苗苗都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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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回笼，他抬眸瞧他，却见他睁大了圆眼，惊愕地瞪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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