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病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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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僵直着身子坐在车厢一角，小男孩儿干脆缩在了他哥哥的脚边。</p>

俩人无家可归之前都没坐过马车，更何况马车内焚着熏香，小桌案上还摆着他从未见过的精致茶盏。</p>

“小人和小人的弟弟身上脏，还是去外面坐着吧。”</p>

江烛染见他惴惴不安，安抚道，“外头还下着雨，我这车上，就只有驾车的手下有件蓑衣，再没有多余的蓑衣给你们穿。你若是和你弟弟出去，怕只能淋雨了。”</p>

“小人从小务农，无妨的。”</p>

“但你弟弟年纪尚小，又瘦弱，淋这一遭雨，怕是要染上风寒的。”</p>

那少年犹豫不决，看了看弟弟，最终还是留在了车里。</p>

“小人二环子，弟弟小圆子，谢过主子恩典。”</p>

“不用谢。”就是这名字随意了点儿。“到了府上，你们就跟着你们真正的主子，只要忠心办事，你和你弟弟都会有月银，府里不会苛待了你们。”</p>

马车停下，拂霜撑了伞候在一旁，三人下了车。</p>

那少年瞧见石狮子耸立的大门外，墨底金边的牌匾上上书三个大字。</p>

“桓王府，是桓王府！”</p>

少年心惊，睁大了眼睛瞅着江烛染，“那您是？”</p>

拂霜给江烛染撑着伞，“咱们主子，是这王府的正主，桓王爷。”</p>

“二环子和弟弟小圆子拜见王爷！”</p>

眼瞧着就要磕头下跪。</p>

江烛染摆了摆手，“外头雨大，不必跪拜了，且跟我见过郎君，以后，你们便跟在他身边做事。”</p>

江烛染把两人安排去洗漱规整自己的仪容，她一人去了揽风苑的偏房，看见倚在床榻上看书的沈流烨。</p>

往常束着的乌发披散在肩头，一张脸被雪白的寝衣衬得越发白皙，谪仙似的，偏偏体弱多病。</p>

“现在觉得好些了吗？”</p>

“好多了。”他嗓音微哑，但是脸上多少恢复了点血色，“臣侍昏睡了一上午，醒来没见您在府里。”</p>

“出去找了两个人，给你带回来看看，看合用不合用。”</p>

江烛染说完这话，就见沈流烨看向她，“王爷要娶通房小侍？”</p>

江烛染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她脑袋上，给她吓一跳，“这话怎么说？”</p>

“您都说要带回来让臣侍看看合不合用了，不是要娶来当通房还是要做什么？”</p>

沈流烨已经没了方才看见江烛染时的笑意。</p>

他怎么忘了，这些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哪个不是三夫四侍的，江烛染呢？她现在也空出手来娶通房了！</p>

一股子气冲遍了他的五脏六腑，最后冲到了嗓子里，沈流烨止不住地咳嗽。</p>

江烛染见他咳的厉害，忙要走上前去，把大氅给他披上，却被沈流烨躲了过去。</p>

“您以后，要常找通房风花雪月了，怕是没时间跟臣侍这个病秧子闲聊了。”</p>

这语气，说不出来的奇怪。</p>

江烛染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好气又好笑。</p>

“难得见你这般伶牙俐齿，你且等那二人来了，自己看吧。”</p>

江烛染拿过沈流烨之前看的那本书，坐到一边看起书来。</p>

沈流烨强压下嗓子里的不适，合衣背对着江烛染躺下。</p>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直到拂霜领了二环子和小圆子进来。</p>

“王爷，郎君，人带来了。”拂霜把人带进屋里，退到了一旁。</p>

“奴才二环子和弟弟小圆子，拜见王爷、郎君。”两个洗漱规整完毕的人规规矩矩跪在地上。</p>

“起来吧，且给你们郎君说说，你们进王府的差事。”</p>

“奴才和弟弟进王府，是给郎君当辅佐，负责算账一类的事。”</p>

床榻上侧躺着的人动了动，坐起身来。</p>

“当辅佐？”</p>

“是。”</p>

是江烛染亲自给他找的，料理王府后宅事的帮手。</p>

不是通房小侍。</p>

沈流烨眼角余光瞥向江烛染，见她正看着自己，立马扭过了头。</p>

生个病脑子都糊涂了，沈流烨暗自唾弃自己，语气和缓了许多，“入了府的伙计，不兴用原本的名字称呼，二环子便改称枳夏，小圆子改称枳秋。”</p>

“谢郎君赐名。”</p>

两人被拂霜带出去安排吃住事宜，屋里又安静下来。</p>

沈流烨垂头安静半晌，看向江烛染，见她又在看书，沉吟许久，开口道，“王爷，臣侍知错。”</p>

“错哪了？”</p>

“擅自揣度王爷的意思。”</p>

“还有呢？”</p>

“态度不好。”</p>

“还有呢？”</p>

“臣侍，不知道，请王爷指点。”</p>

“你把本王和那群脑瓜子只想着风花雪月的混为一谈，认不认错？”</p>

“认错。”</p>

“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认不认错？”</p>

江烛染见他不说话，知道他还没想明白。</p>

“堂堂桓王府正君，生气就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方才咳的那么厉害，本王给你披件衣裳，你倒好，还躲过去。沈流烨，你是真想让我给你预备个棺材是不是？”</p>

沈流烨没想到自己错在这处，他病的久了，死不了但也活不好的半吊着，实在没想到还要在乎自己的身体。</p>

“臣侍，只是咳嗽，没那么冷。”</p>

沈流烨，嘴硬的不得了。</p>

江烛染冷笑着抓住他的手，凉的像个冰块儿。“这叫不冷？”</p>

沈流烨垂着脑袋不说话。</p>

“你且看着，倘若再这般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以后的病我也不会再管。”江烛染感觉到手里握着的冰块儿想要挣脱，顺势松开他的手。</p>

沈流烨从未感受过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从他手中溜走是什么滋味儿，现在尝到了。</p>

江烛染怎么能冷冰冰的说出不会再管他这种话呢？</p>

死一样的沉静。</p>

过了许久，江烛染看着他抬起头，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p>

那个在太女娶亲宴上演戏只是红了眼眶、掉几滴眼泪的人，现在眼睛里不停往外溢着泪珠，鼻尖也哭红了。</p>

江烛染，“……”</p>

娘的，我可真不是个人啊，给人整哭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