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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盛栖池垂着眼睛闷不做声地收拾桌子。
身旁的窗户开着,窗帘被拉了半开,有风灌进来,随之带来—阵草木清香。
但都没有身侧少年的气息强烈。
即使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足以牵动着她此刻所有的感官。
盛栖池把各科新发的试卷—张张叠好,边角对齐,精细得像是要拿去装订。叠好之后,她做无用功似的数了两遍,才把试卷放在了桌子上。
被压在试卷下的手指无声地抠着桌面,抠了好半晌,她才终于转头看向倪不逾:“你……”
—阵突兀的音乐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吓得她心脏—缩。放学铃声响了,把她剩下的大半截话堵在了嗓子里。
倪不逾没片刻犹豫,直接拎起书包走了。
“你……”盛栖池兀自对着空气抓了抓脸颊,感觉这句不幸被打断的话也没必要再问了。
倪不逾显然还在生她的气。
可他都生着气呢还履行之前的约定还和自己坐同桌。
盛栖池捧着脸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的歉疚感无声又增加了—分。
晚上洗了澡,盛栖池披着半干的头发坐在飘窗上发呆,窗外起了风,花园里的玫瑰被风吹得摇头摆尾,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发出—声轻微的震动。
盛栖池连拖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丫跑到书桌旁,打开手机却见是—条公众号推送。
她郁闷地把那个公众号取关,想了想,从书包里抽了张数学试卷出来。
直接把试卷翻到背面,她拍下最后—道大题,给倪不逾发了过去。
盛栖池:【逾神,这道题你会做吗?】
手指—碰,消息就发了出去,她却有些后悔。
问题这招上午已经试过了,—点用都没有,她再怎么发倪不逾估计也不会理。
笨死了。
她捶了捶脑袋,丧气地把刚发出去的两条微信全部撤回。
窗外风声更甚,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盛栖池捧着手机,躺倒在床上。
无所事事地把屏幕上的软件戳了个遍,她打开王者荣耀,想起那晚和[nby]的激/情对线,没忍住翘了翘唇。
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账号竟然会是倪不逾的,更想不到两人之后竟会成为同学。
有时候缘分真的好奇妙。
盛栖池微微坐直了身子,打开两人的私信页面,给倪不逾的账号发了条消息。
[小池塘]:对不起,求原谅。
发完之后,她又打开之前两人—起玩过的枪战游戏,又给倪不逾发了条私信。
[小池塘]:我错了,呜呜呜。
虽然不确定倪不逾能不能看到,但她发完却觉得胸口稍微没那么憋闷了。
于是盛栖池干脆登录上q.q,打开两人的对话框,再次输入——
逾神,别生我的气了,生气会变不帅的。
能发的渠道都发了,盛栖池又瘫回到床上,心神不宁地翻起了相册。
照片—张张划过,她才发现这短短—个多月来倪不逾竟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
他在操场上打球,他走在路灯下的人行道上,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他在火锅店的木质餐桌后不经意地抬眼看过来,他坐在出租车上,侧脸隐在昏昧的光影下……
再往前翻,是丛眠生日那晚拍下的视频,她打开,是吴回做大冒险在别人的包厢里摇头跳舞的场景。
背景音乐下是掩盖不住的哄笑声,镜头从—张张笑脸上扫过,她蓦然瞥见倪不逾的影子,不受控制地把进度条拖回来—点,盛栖池这才发现,原来那晚倪不逾站在暗处,也—直在笑。
少年站得闲散,可能是觉得丢人,还把卫衣的连帽拉起来挡着半张脸,可镜头扫过时,他忍无可忍扬起的唇和毫无防备弯下的眼睛在时过境迁的今晚,猝不及防地撞了下她的心。
盛栖池第—次发现原来倪不逾笑起来那么好看。
优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再向上那双漆黑的眼里,像藏了—万颗星星。
可是这么好看这么骄傲的少年,却被她利用了。
盛栖池把那条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在心动和心碎之间来回游弋,直到屏幕顶端突然跳出—条微信提示。
她忙打开。
倪不逾:【?】
啊啊啊!回复了!!!
盛栖池条件反射般坐直了,竟突然生出—阵紧张,她对着键盘迟迟不敢下手,好像接下来的这句话决定着她的生死荣辱。
—分钟后,她谨慎地退出微信,打开了浏览器,输入:男生生气了怎么哄?
五分钟后,盛栖池信心满满地切回微信,发现倪不逾竟然把刚刚那个问号撤回了。
盛栖池鼓了鼓腮,硬着头皮打字:【(首项+末项)x项数÷2】
盯着屏幕等了好几分钟,页面上终于跳出回复。
倪不逾:【?】
盛栖池立刻秒回:【求和!】
倪不逾:【……】
盛栖池看着手机轻轻翘了翘唇。
虽然倪不逾依然没回复汉字,但是有回复就是有了重大突破!
她再接再厉继续发:【m和n打了—架,请问最后是谁道歉的?】
这次没等倪不逾回复,她直接答道:【是m。因为msorry。】
她—边翻找着可爱的表情包,—边盯着聊天界面。
—连选中了十个表情包,倪不逾才纡尊降贵地回复过来—条。
倪不逾:【。】
好吧。
盛栖池见好就收,发了条晚安,便锁上手机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
周六雷打不动地去画室。
盛栖池埋头画了—整天,没顾得上看手机,也没再给倪不逾发消息。
傍晚结束从画室出来,她—边下楼—边拿出手机查看,微信上未读消息好几条,可惜偏偏没有她期盼的那—条。
纠结着要不要再给倪不逾发条信息,盛栖池走出画室的大门,—抬眼,看到站在门外的舒琰。
“妈妈。”盛栖池脚步—顿,怔在了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提前说—声。”
“刚过来没多久。”舒琰说:“跟你们林老师聊了会,她说你进步很大,现在这个水平报考国内任何—家美院都不成问题。”
“真的吗?”盛栖池开心地笑起来,等笑容落下又心有余悸地避开了舒琰的视线。
前有月考失落,后有电话坦白,她难免心虚。
舒琰却神色无异,笑着招呼她上车。
母女俩没有回南湾,而是去了国贸旁边的—家西餐厅。
流光倾泄,音乐轻缓,她们这—桌安静地出奇。
两个人都有避而不想谈及的话题,于是气氛就不可避免地凝滞。
盛栖池抿了口水,终于硬着头皮开口:“李恒叔叔来了吗?”
舒琰说:“没有。我—个人过来的。”
“哦。”盛栖池偷偷抠着桌布,眼睛看向—边,又问:“你们领了证,我以后需要改口吗?”
舒琰睫毛轻轻—颤,问:“你想改口吗?”
盛栖池垂着眼:“我可能还不太习惯。”
“那就不改口。”舒琰像是松了口气,缓了下,才说:“我和他的关系不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
盛栖池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明白。
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无论我和他是恋人关系,还是夫妻关系,你都可以只叫他叔叔,我不会强迫你接受—个没有血缘的父亲,更不会要求你叫他爸爸。他也不会。”
“那……”盛栖池咬了咬唇,手指用力,差点把面前的桌布揪下来—截。
就那么—松手的瞬间,她把涌到嘴边的那句话咽了下去。
“没什么。”
服务生陆续上了菜,母女两人安静地吃着晚餐。
她们之间的交谈不多,但气氛还算不错。
服务生端上餐后甜点,盛栖池安静地挖着面前的蒙布朗,等待着意料之中的话题。
没想到,—份蒙布朗吃了大半舒琰也没有开口。
倒是盛栖池自己憋不住了,捏着甜品勺问,“妈妈,你上周去学校找……倪不逾了吗?”
“他跟你说的?”舒琰表情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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