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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转头看去,“不错啊,读过几本书吧?”

花簿晚翻起白眼。

一袭青衫开始闭口不言,心中其实乱糟糟的。

无论山上神仙亦或市井俗子,再或是人世间的庙堂高处,好像都极其推崇制衡二字。如那古时的三教九流,儒教以和为贵,推崇中庸之道,就是一种衡。道门无为而治、道法自然,就如同河本无堤,何来泛滥?亦是一种制衡。释教重因果,因便是剑在高处,果即是剑已落下,种因必得果,此更为制衡。九流之中,更有法家的一句“法者,国之权衡也。”

此中诸事,看似居中,不偏不倚,可细想之下,不偏不倚原本就是一种“物之极”。

花簿晚觉得身旁刘清有些怪异,甚至觉得一着不慎,这家伙便要提剑劈了自己,于是赶忙开口道:“有件事你没有搞清楚,规矩是高悬之剑,你去触碰规矩才会落剑。而老王八这种,并无规矩,想落就落。”

刘清猛地一怔,心说是自己魔障了,还是破境之时被那神灵气息侵染了心神?

人世间的生灵所求,并不是什么自由,而是让头顶少去一柄无缘无故就会落下的剑。

青衫少年咧出笑脸,转头对着花簿晚,笑着说道:“回头东西还你一半儿。”

花簿晚这才吐出一口气,心说身边这家伙到底是咋回事?

这条无名大河低下,所谓的龙宫,其实是有些磕碜的,不过也只是相较于传说中的江

海龙宫而言。

公鸡精一瘸一拐跑进龙宫,老远就跪爬着往那龙椅,一把鼻涕一把泪,与高座上那个驼背老者诉苦道:“河伯爷爷,有人要抢你媳妇儿啊!”

真身其实是一只乌龟的老者当即皱眉,沉声道:“你没看错吧?莫不是鱼骨城那不喜男人的野鬼来抢?”

公鸡精摇头似拨浪鼓,哭喊道:“不是鱼骨城主,是个瞧着倍儿年轻的剑仙,不光要抢走树蝶夫人,还说要宰了您老人家炖汤喝啊!”

这位河伯皱起眉头,胡子都有些颤抖,“还真有这不怕死的?”

刘清背着手站在河伯庙旁,看了看花簿晚,打趣道:“怕了?”

花簿晚白眼翻个不停,没好气道:“我他娘的只是个凝神境界,金丹巅峰要打我,决计不需要两巴掌。”

刘清哦了一声,将青白连着皮鞘一起解下递给花簿晚,开始缓缓卷袖子。

“剑可得看好了!”

水面之上忽然波涛汹涌,有那数十手持大戟的鲶鱼精缓缓冒出水面,就站在浪花儿上。

一个弓着腰的老者紧随其后,眯眼看了看河畔二人,冷笑道:“谁要拿我炖汤?”

一袭青衫咧嘴一笑,“我,我身子虚。”

驼背老者啧啧不停,“我活了近千年,化形也三百年了,头一次见这么嚣张的人,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一个小小黄庭,怎么炖了我?”

花簿晚心中苦笑不停,心说这货真有病,你一个剑修不用剑,当自己是那少见的武夫呢?

谁知刘清淡然一笑,双袖猛地窜出数道符箓,都是以黄庭境界刻画的镇妖符,几乎眨眼时间就把那数十鲶鱼精尽数镇压,没要这些修行不易的精怪性命,可符箓之中道法消磨,也不是好受的。

花簿晚与老龟同时一句:“原来是个符修?”

老龟见状,手中凭空多出三枚铜钱,是极其古老的方孔钱,不得不说是好物件儿。

三枚铜钱瞬间结阵,意思极大,以天地人三才之象衍化为九宫八门,想要以暗八卦的奇门遁甲之术困住刘清。

刘清微微摇头,笑着说:“你要真是个阵法一道造诣极深的,我倒也会给你困

住,问题是你本身就是个稀烂金丹。”

说着便一步往前,踏着水面疾驰,手中捻起神行符,瞬间便道老龟一侧,以乔恒那拳法,象风出拳,一时间拳意流淌,出拳便如同疾风骤起,正砸在老龟额头,将其打的旋转着飞去数十丈。

花簿晚嘴角抽搐,“还真他娘的是个武夫?”

老龟缓缓爬起,恢复真身,化作一个足足十丈大小的巨龟。

不说别的,这龟儿就是瓷实,要是寻常金丹,刘清这一拳下去,好赖也要迷糊半晌。

巨龟伸出脑袋,口吐人言:“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夺我妻子,害我性命?”

刘清颇感无奈,怎么这老东西话说出来,自个儿倒成了不讲道理的了?

一身拳意收敛,刚想要掰扯掰扯,谁知那老龟神色一变,张口便是几道冰锥射来,直刺要害。

刘清抿了抿嘴,随口道:“好吧,教你怎么做个人。”

一袭青衫瞬身过去,又是一拳,以跌架拳开路,一记靠山肘愣是把那巨大老龟砸飞到岸上,所谓的河伯庙也被砸塌。

老龟将身体缩进龟壳,就在河伯庙上空一动不动的,刘清深吸一口气,单手将那巨龟提起,唤了一声青白,御剑前往苗山镇中央,就在昨日钓鱼的河畔将巨龟抛下,一声巨响引来极多人围观。

刘清哪儿搭理他们,对着龟背出拳不断,一连九式足足打了九遍,八十一拳结结实实砸在龟背,任这老龟背了千年的龟甲,也已经有细微裂纹出现。

这位河伯老爷急忙出声求饶:“别打了,再打真就打死我了,你说你要怎么样?我照办就行了。”

刘清一步跳上龟背,伸手时青白便自行飞来,剑尖缓缓敲击龟甲,笑着说:“那你说说,除了霍霍女子,还干了什么亏心事?”

老龟顿时沉默了下来,青衫剑客举起长剑,二话不说便要落下,老龟赶忙开口:“你真不能杀我,我虽然行事蛮横,没少肆意杀人杀鬼,可我要是死了,鱼骨城那个骚货定然会吞了这条河左右数十个镇子,到时还不是受人欺负?与其被人欺负,还不如被我欺负!”

刘清皱眉,干脆转头问那些

围观者,“你们说,杀还是不杀?”

刚开始,没人敢出声。可过了片刻,一个年轻精怪小声说了句该杀,老龟却没半句话说出来,一时间围观之人便嘈杂起来,个个都说神仙老爷要替天行道,杀了这老王八。

青衫剑客眼中微微闪烁金光,就连眉心也出现了了个淡淡金色印记,只不过瞬间便被刘清伸手捂住,在外人看来,好像是少年剑仙听了众人言语后觉得不称心如意,所以以手扶额。

于是这些围观者,皆不再言语。

刘清猛地转头,面色阴沉,看着迟来的树蝶与老者,沉声开口:“老人家,你说杀不杀?”

老者笑了笑,当即便回复:“有错当有罚,总不能就因为他死了后于往后略有不利,就去忽视他的错吧?”

老者沉声道:“当杀!”

刘清眼中一丝金色这才消失,额头淡淡印记也褪去,他深吸一口气,一剑便将老龟一分为二。

果然,先生说的有道理。

当年跟着先生游学,刘清曾听过这么一句话:

“每个将死之人的口中道理,都不比圣贤书中的小;每个将死之人的悲怆之意,都远比诗词所述更刺人心。”

自己总想着以后如何,却偏偏忽视了本该如何。

一时间周遭看客皆沉默起来,或许有人在心中庆幸,终于不用活在这老王八的淫威之下。或许有人已经暗自盘算,没了这老王八,自己是不是也能拼出一份产业去取代他?

刘清微微一笑,持剑跳下龟背,淡然道:“天下之大,于我来说却是不远,若我日后再回此处,还看到有与这老龟差不多的,就要问问我手中的剑会不会落下。”

我不在你们头顶悬剑,只在你们心中悬剑。

花簿晚姗姗来迟,看着已经被一分为二的老龟,一时间百感交集。

得亏算计不成,若不然死在这里的,会不会是他花簿晚?

刘清又复一张笑脸,“花兄,这老龟我是吃不下,要不然送你了?不过金丹我已经取走了。”

花簿晚商人模样毕露,转头喊了句:“看什么看呢?各回各家去。”

说完便脱去鞋子,从脚心

取出一柄小刀,开始去收集老龟身上的值钱物件儿,心说待会儿还要去一趟龙宫,这一趟,值了。

这一幕看得刘清是牙床打颤,他娘的,怪不得没找到炼化在血肉之中的乾坤玉,原来藏在脚心?也真够味儿的!

众人散去,只留下树蝶爷孙。

少女郑重施礼,感激道:“多谢恩公。”

刘清笑了笑,退后三步,朝着老者作揖。

“多谢老先生指点。”

老者有些不敢当,刘清便笑着说:“先我而生便是先生,更何况,老先生的确为我指点迷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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