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垂鞭话平生（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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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良一时哑口，挠着腮帮子半晌，说，“男女...之别...”</p>

谢玿听着就有点伤心，“哼哼唧唧”阴阳怪气说，堂弟就是没有亲弟亲。</p>

赵元冲凑过去说道，“不要紧，堂弟可以亲上加亲，到时候自然就比亲弟弟亲。”</p>

谢玿猛回头看他，你这么见缝插针的不要脸好意思么？</p>

辰良立即点头，“对对对。”</p>

谢玿瞪他，“你知道什么就‘对对对’，他说月亮能从水里捞上来你怕是都要找个盆给他接着！”</p>

辰良没半点尴尬，引以为荣，“那是自然，殿下都是对的。”</p>

谢玿一噎，无语。</p>

赵元冲看了一眼辰良，辰良眼皮一跳，回身连珠炮似的对谢玿道，“不是，不是，谢世子...不对，姑娘您才是对的，以后不管宫里宫外还是府里府外都是您说了算，您说月亮是水里捞的就是水里捞的，奴才找桶去给您...不对，是给殿下找桶去给您捞上来。”</p>

谢玿愈发无语了。</p>

怜音在一旁搓搓胳膊，离他远了点。</p>

赵元冲用扇面遮了唇角，即愉悦又嫌他丢人。</p>

年望舒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边乐呵。赵元冲注意到他，凝视之。年望舒手一抖，瓜子壳撒了一地。</p>

赵元冲道，“接着说，吴越。”</p>

年望舒不住轻咳，用力咳出卡在喉咙口的瓜子仁。</p>

众人正襟危坐侧耳等听。</p>

年望舒终于咳罢。</p>

他说，“没了。”</p>

众人一愣，齐齐瞪他。</p>

年望舒也挺冤枉，“真没了啊，潭王一门几乎全军覆没，杨行松重伤不起又没儿子，杨致玉显然是不想相争，算来算去能继承皇位的就只剩杨磊了，且现在吴越军政明摆着都被杨磊握在掌中，这往后的事还有悬念吗有悬念吗？”</p>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p>

谢玿疑道，“我在想，杨行益...还活着么？”</p>

其他人闻言不语，若有所思。</p>

赵元冲道，“即使活着，怕也是个活死人了。生父尚且可刀戟相向，何况养父？”</p>

谢玿在暗处握了他的手，歪了歪头道，“杨磊怎么能和其他人比，人要狠下心六亲不认有什么难的，难的是不仅雄韬伟略更要心怀天下，又要尽量顾全情义，这样的人才是龙颜天威睥睨四方的人皇圣君呢。”</p>

说罢，她咬了咬唇，委实不大真心快意。</p>

说起来她也是纠结的很。郎君是个经才伟略的大丈夫，落得如今这般地步她私心里只觉得天下都欠他的，天道世道皆不公。但她又着实不想郎君身登九五，帝王无情胜有情，“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并非言过其实。</p>

赵元冲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忽而忧色一闪，眸中似乎有千愁万绪，又十分模糊，很快消弭了。</p>

“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他柔声叹道。</p>

谢玿那点没说出口的小九九被赵元冲道破，也没再有空纠结，只是脸红着嘴硬，悄悄甩了甩他手指，斩钉截铁，“有！就这么好，很好！”</p>

年望舒眼看着这话题又偏了，也没敢再伸手拿瓜子花生，就绞着手指呆若木鸡。</p>

赵元冲瞧着谢玿清亮诚挚的眼眸，胸中微有滞塞，暗里默默想道，今后发生种种，纵再有千种难处，我可不能再瞒她了，只是...</p>

谢玿看他眉头又微微蹙起，只当他想到那盘根错节的局势又心中不快，正要开口，赵元冲却合扇挥退了众人。</p>

谢玿不经意一撇，瞧见年望舒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自己此刻大约也是有些多余了，于是搓搓手指指外面，意思是自己先出去了。</p>

哪知赵元冲牵住她的手，对年望舒道，“短亭山？”</p>

年望舒微怔，却喜，“正是，殿下慧决。”</p>

赵元冲不答，示意自己知道了。</p>

年望舒躬身退下，走到门口，听到里间谢绍问道，“什么短亭山？”</p>

年望舒不知是何心理，鬼使神差的放慢了脚步。</p>

只听赵元冲道，“短亭山的后山，就是照归湖。”</p>

天地把照归湖生的很巧，坐落在短亭山后山，但并非山内死湖，而是连通着云袅河。云袅河不比鹭江汹涌广袤，而是一弯潺潺水波，源于南楚东境，据吴越不甚远，后流经南楚，到了成周遇短亭山截路阻断，多年冲刷山石冲出了一片宁静湖泊，就是照归湖，而后又改道南去，奔向了南陈。</p>

所以，短亭山后的水路，上可至南楚，下可通南陈，更衔接成周。但水路从来比不上陆路安全，商贾之流，向来是宁可耗时走陆路翻山越岭，也尽量不涉水的，加之南楚边境近年来不太平，水匪尤其猖獗，所以云袅河的水路几乎无人通行，因此清屏对这条要道的管辖监察，也并不十分严密。</p>

可尽人皆知，水路行程之快，陆路无法比拟。只要有命过河，万事另当别论。</p>

于是谢玿问道，“年望舒关于吴越的消息都是这么送来的么？”</p>

赵元冲应道，“嗯。”</p>

谢玿又道，“明日还有人送信来么？”</p>

短暂静默后，只听赵元冲的声音稳而清雅，道，“嗯，只是送信来。吴越近日局势瞬息万变，不时刻留意，我不放心。”</p>

屋内谢玿“噢”了一声。</p>

屋外门口，年望舒无声一叹，悄然离去。</p>

晚阳已斜，一只雁横空而过，年望舒目之所及，正看到那雁投在凤仙花上的阴影一瞬即逝，雁去无踪，火红的花竟似颤了一颤。</p>

他拿出怀中那封信展开。信上簪花小楷，字迹娟秀，他...看过了。跟细作和探子送来的消息相比，其中无要紧信息，通篇不过相思之意。</p>

他倒是知道赵元冲不在意看这东西，与吴越的来往信件也是默许了他全数盘查的，这不过是他作为臣子下属的分内事。可...大约是自己好事将近，于男女之情总多了些感怀，他将信塞回怀里，拿到背人处烧了，耳边听得外墙上有护卫翻墙而出疾驰而去的声音，不觉又笑了，心想，殿下本就不必，也不该，更不会被这些琐事牵绊。儿女情长罢了，即便情真意切，在浩瀚胸怀中，所占分量毕竟有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