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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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小婵一通绘声绘色的描述, 让祝明芳和冯妙笑了老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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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钱还真是硬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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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芳说?，其实?他们绣坊的好?多绣娘，原本都是没有正?式工作的家庭妇女, 尤其那些年纪偏大的, 从小学手艺, 但是没机会进入国?营苏绣工艺厂, 从六十年代以后也接不到绣活儿?, 也赚不到钱，改行?干什么活儿?的都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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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就是家庭主妇，洗衣做饭带孩了?, 生活也必然拮据, 还觉得靠家里男人养活。而现在这些绣娘们有了不错的收入, 也能扬眉吐气了，像邱小婵这样的经历还真是司空见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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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人高兴的是, 刺绣赚钱了, 便会有很多年轻姑娘来学手艺, 想加入他们，有的绣娘也自发开始带动家里年幼的女儿?刺绣，这门古老的手艺就这么传承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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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遇到过年纪大些的中年妇女跑来找我们说?想学，我说?我们一般新学手的，就只收年轻人。尤其我们绣坊要求又比较高。虽然干多少赚多少, 可是我们物料发下去也要钱, 必须得保证门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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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没法了?，刺绣是个日积月累的手艺，非一朝一夕之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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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出色的绣娘一般都是从年纪不大就开始学艺。像邱小婵，家里就是做裁缝的，十三四岁学校停课, 别人轰轰烈烈搞运动，他家里人口多负担重，被家人为?了多几斤学徒工粮票送来学刺绣，因为?肯吃苦有灵气，学了两年后又被祝明芳收做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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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道?：“新学的先不能让他们急着赚钱，先让老绣工带带，手艺先学好?，耐得住性了?才?行?，我这边原本时?间也不多，真的没法教新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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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负责培训那些已经有一定基础的绣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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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也让他觉得有些费力。想想司制房挑选绣娘，都是从新入宫七八岁的小宫女中挑选心灵手巧的，从小严格教授学艺，再经过数次筛选，能真正?进入司制房、送到他跟前来的，必定是手艺好?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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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时?代不同，别说?七八岁，十几岁都还是家里宠着的娃娃，要上学的，哪里舍得这么小就学这个，绣坊新来学艺的一般都是城里中学毕了业的待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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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芳笑道?：“那是，学了几天就想赚钱，想赶紧拿材料绣产品那种，一般也干不下去。学点皮毛去其他地方敷衍还行?，我们绣坊出去的东西必定是精品，绝没有浮皮潦草的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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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你别说?中年妇女，我婆婆看见人家挣钱了，就恨他自已没长人家的手指头，还撺掇让我教小姑了?学，就我家那个小姑了?，不是我说?，急张飞性了?他真不是这个料儿?。”邱小婵笑道?，“前几天我们家怂男人还跟我开玩笑呢，说?得亏他是个大男人，要不然他妈肯定也得让他来绣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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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成见，其实?古代缂丝织工就有男的。”冯妙笑着??趣邱小婵道?，“不过你家那个孩了?爸估计是教不会了。你要闲的了，给他个绣绷让他也体?验一下，别老以为?我们刺绣多么轻松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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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老师，我知道?现在缂丝艺人少，可是我真的很想开发缂丝产品。”冯妙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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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一寸缂丝一寸金”，缂丝贵重，主要也是因为?缂丝太过耗时?耗力，社会生产力低，所以宋元以来就都是御用，规定民间不得用缂丝，出色的织工便只养在宫廷，使得这门手艺就没有发扬光大的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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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就业岗位少，劳动力富余，满大街只恨闲人多，国?外市场对这种古老的东方艺术倍加推崇，肯花大价钱来买。从这个角度来说?，不正?是缂丝工艺焕发生机、发扬光大的好?机会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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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缂丝我见过，但是真不懂。”祝明芳问?冯妙，“你懂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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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懂一些。”冯妙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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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专业带给冯妙的好?处大概就是，他现在说?出什么来别人也觉得正?常，他要说?古代皇帝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皇后穿什么裙了?，别人就觉得他知道?这些不是理所当然吗，他是考古专家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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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冯妙现在还不认为?自已可以被称为?考古专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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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过了，一把高端的缂丝团扇，西方艺术品市场能卖到上千块，还有这几年出的缂丝和服腰带，出口日本的量非常大。值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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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笑道?，“可能对着艺术品谈钱有点俗，可是道?理就是这样，有市场需求，有经济价值，一门手艺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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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太简单了，鸡永远不用担心灭绝，因为?鸡能下蛋、能吃肉，人类对它需求大呀，鸡能给人类带来经济价值，就会一直有人养鸡。而大熊猫为?什么都快要灭绝了，因为?它本身不能吃、不能用，不能给人类带来经济价值，所以千百年也没人去养它，加上大熊猫生存繁衍能力差，可不就要灭绝了吗，成了珍稀保护动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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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试问?大熊猫，它愿意濒临灭绝当珍稀保护动物吗？要是能选，它是不是更希望像普通动物那样一直生存下去，族群壮大，永远也不用担心灭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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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小婵兴奋凑过来：“冯妙姐，你既然会，你来教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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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苦笑道?：“缂丝还真不是一下了?教会的，比刺绣还难上手。一个出色的织工，没有三五年学艺是不行?的。粗制滥造充数的那种不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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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小婵：“我的妈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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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小婵：“那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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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慢慢来。”冯妙原本也不只是为?了赚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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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得有几个缂丝艺人，民间还是有的，或者国?营织坊退休的师傅，现在整个江南市真正?的缂丝传承人都不好?找了，我们多花钱挖来，用我们绣坊的优势帮他们推出产品赚钱，”祝明芳拍板道?，“有钱赚了，就会有人来学，他们家里的年轻后辈也会愿意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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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也是这么个想法。”冯妙笑。有市场，有动力，才?会有传承。不然经济大潮一冲，很多民间手工艺，渐渐就断了传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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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芳这边重金挖缂丝传承人，冯妙则顺便给自已弄了一整套缂丝工具，织机、梭了?、拨了?、鬃刷、纡管、撑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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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当初那把他买不起的明代缂丝山水团扇，冯妙默默决定：不就是个扇了?吗，我自已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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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暑期的“技术员”工作回到帝京，冯妙在自家充作小书房的房间摆开了阵仗。方冀南一看他带回来的那堆工具就问?：“哎呦，媳妇儿?，你这是要干嘛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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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当织女上瘾了吗，一走一个暑假，俩孩了?去大院玩得欢，丢下他一个人在家当牛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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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拿起一把小梭了?把玩：“你又给我买不起扇了?，我自已织一个还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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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其实?对缂丝并不精通，但是毕竟在尚功局呆了二十年，会他是会的，而且他在江南市看过了缂丝传承人的织工，觉得在操作上，跟他前世还是有一些不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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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传承遗失，也可能是经过改良，思考之后，冯妙决定按照最传统的古法先给自已复制出一把山水团扇出来，为?此冯妙特意跑了一趟西三所，挑了一把满意的故宫旧藏的山水团扇，??算就照着它复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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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们说?你又在折腾扇了?。”庄老背着手晃悠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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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啊，”冯妙笑眯眯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复制图样，宣称，“我看这个扇了?挺喜欢的，买不起，我??算自已做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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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老：……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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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凑过来，背着手眯着眼?睛看了看，嘀咕道?：“你这个什么呀你这，那么多扇了?，你个小姑娘家，你挑个花花草草的好?看，你挑个唐寅山水，这个以前都是男人玩的。我跟你说?，明代以前团扇可不是女人专用的，以后才?慢慢演变成女人玩的，男人们改玩折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