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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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内。</p>

女神医坐在太师椅上，瞧见我与萧昱进来以后，眼睛微微亮了亮，有些惊讶，她问道：“星星是谁给我的？”</p>

她又仿佛有些期待。</p>

见状，我莞尔一笑，回答道：“是我。”</p>

“你……”</p>

女神医连忙上前，她想了想，脱口而出道：“氢氦锂铍硼？”</p>

嗯？</p>

我愣了愣，仿佛感觉……女神医在等待我的回答，而那个回答，十分重要，但我并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p>

一时之间，我的心忐忑了一些，怕我回答得不对，她就不给我看诊了。</p>

“神医，我……”我不太好意思，但还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p>

女神医见我不懂，有些失望，便问道：“你那星星的折法，是从哪儿学来的？”</p>

“是我娘教我的。”我据实已告，道：“小的时候闲来无事，她便裁剪了纸张，教我折星星，说是可以祈福的。”</p>

“你娘！？”</p>

女神医又激动了起来，追问道：“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你可以带我见见她妈？”</p>

闻言，我垂了垂头，摇头道：“抱歉，娘亲已经过世了。”</p>

这回，我没有瞧见，女神医眼里的光芒暗淡了下去，她似乎也叹了口气，随即回过神来，拉住了我的手。</p>

“是我不好，贸贸然问你这些。罢了，我在这儿……对了，你身上是有什么问题么？伸手出来，我帮你瞧瞧。”</p>

女神医说完，很快便坐好了。</p>

我则是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放在小小的枕头上，让她帮我把脉，又道：“我……家里的婆婆不喜我，不想让我有喜，便喝了些避子的汤药。”</p>

“如今我想有个孩子，故而希望神医帮帮忙。”</p>

话音刚落，还在把脉的女神医一拍桌子，气鼓鼓地看向我，问道：“恶婆婆这样刁难你，你也能忍得下去？”</p>

问完以后，她又看向萧昱，眼神变得不善，质问道：“你是他的丈夫？啧。你娘这样对她，你竟也不闻不问？”</p>

“这天底下的男子，果然都没几个好东西！”</p>

她骂完，又板着脸对我道：“这种男人，不和离留着过年么！？还为他生孩子，你是傻子么？真是不值得！”</p>

……！？</p>

和离？</p>

我回头看了看萧昱，他原本俊秀的眉毛现在已经深深地皱在了一起，他看着那个女神医，表情有些阴沉。</p>

糟糕。</p>

我听过一句话，叫做君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女神医要是惹怒了萧昱……</p>

恐怕，外头那些人再想要护住她，都是不成的了。</p>

和离，自然是不可能的，他是皇帝，而我是两国的和亲公主，我一旦逃了，那结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p>

但，我看着女神医愤慨的样子，她似乎是个心善的人，想为我诊治，却又有些“怒其不争”的模样。</p>

我该怎么与她说？</p>

“神医……”</p>

我犹豫着要开口，那女神医也看向我，但就在这个时候，萧昱却道：“都是我的问题，以前是我不好。”</p>

“请神医放心，类似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会一直护着她的。”</p>

女神医闻言不再看我，反倒是看向萧昱，讥诮一笑，问道：“你拿什么保证？一张嘴么？谁能相信？”</p>

“我看你媳妇柔柔弱弱的样子，想来哪怕你平时做了过分的事情，她也不会说什么的。你现在说得好，来日她生下孩子，你只顾着孩子，不管她又该如何？”</p>

“这世道女子艰难，男人们总是不必顾忌这么许多事情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以前日子难过，以后真能好？”</p>

女神医仿佛对这世道有着很大的成见，同时十分不喜这些男子。</p>

也是。</p>

大周虽然民风还算开放，成婚男女一向是可以和离的，但这也仅仅局限于普通人家，大户人家里，几乎没有女子会和离的。</p>

多半是忍气吞声，装出一副贤德的样子，来将这个家经营下去。</p>

我想，女神医大概是觉得我便是如此的女子。</p>

她倒也没错。</p>

我平日里对萧昱后宫里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因为我早就知道，他是帝王，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p>

我收束自己的心，并不过分将情爱投在他的身上。</p>

只不过，先前的皇后，倒还真的如女神医说的情况差不多。</p>

“……”</p>

萧昱果然也被问住了。</p>

这种事，承诺的确不能代表什么，人心总是会变的，他缓缓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从前我与她……”</p>

“行了。”</p>

女神医仿佛又有些厌烦的样子，不想听萧昱说这些，只是看着他，说道：“要我帮你们也可以。”</p>

“但我需要一味药引，那就是你的心头血。也不必多，一小碗就行，你可愿意？”</p>

心头血？</p>

我吃了一惊，猛然看向萧昱。</p>

所谓心头血，便是用刀子割开心口取血，那儿血不多，想要挤出一碗来，恐怕要承受极大的痛苦。</p>

我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办，龙体不可轻易损伤不说，他一旦受伤，朝政会受到影响，要是被人知道了……</p>

我也并非是多么关心这个天下，不过是觉得，被人晓得了，我恐怕就是会被口诛笔伐的那一个人。</p>

“好。”</p>

他却答应了，几乎没有用多少时间考虑，只是问道：“容器在哪里？是否取血以后，你就能马上为她治疗？”</p>

这回，女神医也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萧昱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追问道：“你确定？那是心头血，可不是别的地方。”</p>

“而且是一碗，你能承受得住？”</p>

“嗯，我可以，开始吧。”</p>

萧昱说完，已经去解衣裳了。</p>

“……”</p>

这回女神医沉默了，她板着脸很久，才对着门口喊道：“陈舒，进来帮忙！”</p>

陈舒应该就是跟在女神医身边的那个侍卫了，他闻言走了进来，女神医就指着萧昱，吩咐道：“取一小碗心头血。”</p>

陈舒面不改色，表情十分冷酷，带着萧昱就到了一侧的小屋子里面。</p>

那头安安静静的。</p>

我还伸着手，等待女神医继续把脉。</p>

须臾，女神医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嘀咕道：“我原先看着他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觉得他很是不好。”</p>

“甚至我都想对你说，你要是愿意和离，我就帮你治。可惜，你的婚姻……呃，那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我实在不好帮你做主。”</p>

“要是真有什么，说不准你还会怨我，我这才退而求其次，想着刁难他，让他取心头血的。他要是一口拒绝，那便证明了我的猜想，他绝不是一个好东西。”</p>

“到时候我再劝你，你或许能看得明白，但他同意了，这令我有些意外！”</p>

“呃，既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说不准他真的有心思过，你给他一个机会，我觉得也是可以的。”</p>

“总之你这病问题不是很大，坚持没两天一副药，吃十次就行了。平时多运动，不要总是待在屋子里。”</p>

“吃完以后你来一次我这儿，我再帮你复诊。要是没问题，你们就可以考虑要一个孩子了。”</p>

女神医的话，其实有些令人费解的地方，但我想，无论如何，她确实是为了我好的。</p>

“好，谢谢你。”</p>

我由衷的感谢，女神医一边写药方，一边又继续叹气道：“可惜你娘已经不在了，不然我很想见见她，和她聊聊天。”</p>

“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真是寂寞得紧。”</p>

女神医的这一席话，我刚刚就有些在意了，现在她旧事重提，不免追问道：“神医为何这么说？”</p>

女神医闻言也不抬头，继续写药方，又道：“我想，你娘亲可能是我同乡吧！嘿嘿，那折星星的法子，还是我们那儿才有的呢，大周没人这么折的！”</p>

竟是如此吗？</p>

燕云十六州的人，以前会这么折星星？</p>

但……</p>

燕云十六州，以前不就是大周的吗？为何没人会折星星呢？</p>

我心里有着许多不解，但我看着女神医眼神幽深，有些怅然和哀愁的模样，还是没有选择多问。</p>

罢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娘亲已经不在，我也帮不上她什么。</p>

片刻，她写完了药方，递给我，上面有着许多注意事项，她道：“我先去配药，你丈夫那儿应该也已经取好了心头血了，陈舒的手脚很快的。”</p>

“好。”</p>

一听这话，我也担心起萧昱来，忙去了隔间。</p>

隔间里。</p>

萧昱坐在专门给病人看诊的小榻上，正赤着上半身，陈舒手脚笨拙地在帮他包扎胸口。</p>

那儿围了一圈白色的布条，我清晰的看见，他心口的位置，还在缓缓的渗透出鲜血来。</p>

“……”</p>

我有些心疼，便走上前去，对陈舒道：“让我来吧。”</p>

陈舒闻言，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p>

这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p>

我小心为萧昱处理着伤口，鼻尖能闻到淡淡的药味，一时之间，我的心头五味杂陈，眼睛也朦胧了起来。</p>

他怎么，怎么……</p>

“疼吗？”</p>

我看着他，手上的力道愈发轻了，生怕弄疼了他。</p>

“疼。”</p>

萧昱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他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双乌黑澄澈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但，值得。”</p>

“那神医的话说得不错，先前确实是我不好。你能原谅我的话，取一碗心头血，不算什么。”</p>

“燕瑰月，对不起。”</p>

最后六个字，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心头。</p>

他无比认真的模样，让我的鼻子酸涩不已，眼前的朦胧愈发深切，最后泪水夺眶而出，我哭了起来。</p>

我错了。</p>

我没有想到，萧昱待我是这样的情真意切，或许我早该知道了，但那个时候的我总是觉得，他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们目的相同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