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燕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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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槽琵琶，不过片刻就被拿了上来。</p>

魏公公令人捧着上来时，嫔妃们都有些哗然，我瞧张贵妃看我的眼神，那是恨不得能将我给生吞活剥了去。</p>

我默不作声，只在小杌子上坐下，调试琴弦。</p>

琴声铮铮。</p>

不过几下，我已是在感慨，不愧是前朝皇后的烧槽琵琶，这音色绝佳，竟是比当年娘亲所收藏那琵琶的还要好。</p>

略一思索，我弹了一首昭君出塞。</p>

千载琵琶做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p>

琴声悠扬，昭君出塞一曲，从昭君冷落后宫，无奈委身和亲，一直到后来，流连几代君王，她的哀怨，她的无可选择，还有她对故土的思念。</p>

这是娘亲最喜欢的曲子。</p>

她跳胡旋舞时，偶尔也会要我从旁帮她弹琵琶伴奏，她总说昭君可怜，从来世人只说元帝昏聩，却无人考虑昭君自己的感受。</p>

她的出塞，她表露出来的贤德，真的是她自己所愿的吗？</p>

这世上的女子，总归有着诸多的身不由己。</p>

我晓得，娘亲说昭君，不光是昭君本人，还有娘亲自己，她对身世坎坷的无可奈何。</p>

我那时便很心疼娘亲。</p>

我与她说，你若是不喜欢父王，那我们逃就是了，天下之大，如何没有我们母子三人的容身之地呢？</p>

娘亲却是摸着我的头对我笑，不说什么。</p>

现在我却明白了。</p>

天下之大，她已是无从选择，和那时候的我一样。</p>

心有戚戚，我这曲子也是格外动人，配合上娴熟的技艺，我的一曲终了，殿内诸人都是久久不曾回过神来。</p>

片刻，还是淑妃先开口了。</p>

她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从前我倒是不知，今日却明白了。谨嫔妹妹这一手琵琶，当真是令人如痴如醉。”</p>

淑妃一说话，在场其余人也都回过神来。</p>

张贵妃此刻已然换了衣裳，坐在那儿目眦欲裂地瞪着我。</p>

她眼里有忌惮，又嫉恨和愤怒，分明是在怨我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瞩目，她冷冷道：“谨嫔果真厉害。”</p>

“本宫竟不知道，漠北竟也如此注重琴棋书画么？谨嫔前些日子去给太后抄写经书，今日还这样弹琵琶。”</p>

她语气幽幽，颇有些森然。</p>

我听得弯了弯嘴角，明白她的意思。</p>

这不是和萧昱那时候一样嘛！</p>

觉得我恐怕是漠北王选的一个李代桃僵的？</p>

“娘娘。”</p>

我款款起身，对着张贵妃服了服，道：“臣妾说过了，臣妾母亲乃是燕州人士，臣妾自幼耳濡目染，便学了一些。”</p>

“并不精通，让娘娘见笑了。”</p>

我实在是谦虚。</p>

我的琵琶，是娘亲教的。</p>

她还教了我跳舞。</p>

跳舞我学不会，难不成琵琶也一点儿都不会么？</p>

我说我不精通，那是对比起我娘亲而言还差了不少，但即使是如此，拿来应付场面却是足够的了。</p>

吴才人脸色亦不好看。</p>

“曲子是好曲子，就是个中情致实在是令人伤感了些。”</p>

她撇嘴看我，问道：“昭君出塞，讲的是无奈和思乡之情。怎的谨嫔也觉得，自己像是那王昭君吗？”</p>

这话不是那么客气。</p>

昭君出塞这曲子颇有怨念，我弹这首曲子，也像是心中郁郁似的，仿佛并不愿意来这皇宫里，嫁给萧昱。</p>

“曲子罢了。”</p>

我讥诮看着吴才人，便道：“吴才人若是觉得昭君出塞这曲子不好，阳春白雪我亦是会的。”</p>

“就是今日乏了，不太想继续弹了。”</p>

说完，我转身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十分有气性。</p>

她吴才人算什么？</p>

说我，我就得理会么？</p>

弹什么，还不是全看我自己的心意，轮得到她来挑？</p>

底下的这些动静，看得上头坐着的萧昱轻轻就笑了，他促狭看我一眼，眼神里倒是没什么惊诧。</p>

仿佛早已是觉得，只要是我出手，便该是如此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