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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新年,在这举国同庆的日子里,东宫却出了桩大事,太子染上瘟疫,危在旦夕。</p>
这疫症来得十分凶猛,很快东宫不少人受此迫害病倒,天景帝命人暂时封禁东宫,以免瘟疫扩散。</p>
太医院倾巢而出,救治太子。</p>
然而太子卧床期间,病情非但没有好转,瘟疫的扩散速度极快,很快传到了民间,都城之内病魔疯狂滋长。</p>
天景帝命人彻查瘟疫源头。</p>
即便调查出来源是因为山中野味,也查不出有人会在那些野味身上动手脚。</p>
这些日子,天景帝被瘟疫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甚少来芳华宫。</p>
大约过了半月,生病中的人开始出现死亡现象,尤以老人孩子等原本身体虚弱之人居多。</p>
卧雪虽然不能自由出入芳华宫,但已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不时能从宫女们口中探听消息。</p>
“圣女,今日说是又死了十个。”</p>
訾妃将宽大的衣袖绑起,正在为院子里的月桂树准备干草过冬,她没抬头:“哦。”</p>
“这都大半个月了,狗皇帝可真沉得住气。”</p>
绑完干草后,訾妃拍了拍手,冷漠道:“无妨,等民怨沸腾,他总会想起我,我们要比他更有耐心。”</p>
“是。”</p>
“对了,太子怎么样了?”</p>
“听说病得很重,太医们一直用名贵药材吊着。”</p>
“如果有机会,给他加把火,逼一逼皇上。”</p>
卧雪问道:“如果瘟疫继续蔓延,死亡人数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过十数人,你想用太子逼迫皇上,尽快出手,解决瘟疫,对吧?”</p>
“不是,天盛国的人死多少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再等了。”</p>
“口是心非。”</p>
瘟疫开始后约莫一个月,太子危在旦夕。</p>
半夜时分,太医奉天景帝之令特来芳华宫恳请訾妃相助。</p>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恼道:“半夜大吵大闹的,所为何事?”</p>
“娘娘,太子殿下病情加重,陛下特让臣来请您为太子诊治。”</p>
“好,带路吧。”</p>
偌大的东宫只有零星几个侍候的宫人,如无需要,他们甚至不愿靠近太子寝宫半步。</p>
太医将人带到后,停在门口:“殿下就在里面。”</p>
訾妃戴上防护工具,瞥了他一眼:“大人是在害怕?”</p>
太医没回答,只是又往后退上一步,近日因这瘟疫死的人越来越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p>
訾妃没再理他,独自踏入寝殿。</p>
殿内重重帷幔,令人看不清最里间情形,不过听这咳嗽声,也能知道床上的少年病得很重。</p>
这一年,太子十四岁,据说他和天景帝很像,尤其是年纪轻轻,那股子杀伐决断的气性,完全是虎父无犬子。</p>
天景帝对他一直抱有最深的期望,将其作为储君培养。</p>
訾妃摘下面罩,拨开层层帷幔,终于看到床上躺着的少年郎。</p>
还以为会是个刚硬的粗犷之人,没想到是个唇红齿白,瘦小柔弱的小少年。</p>
始终还是孩子,自小又不在生母身边,再加上天景帝又是个凉薄之人,太子殿下很没有安全感。</p>
他见到有人进来,因着发烧头疼得厉害,遂抓住訾妃的手,哭得很可怜:“娘亲,疼。”</p>
既不是母后,也不是母妃,只是娘亲。</p>
訾妃用冰凉的手探他额头,烫得吓人。</p>
太子晕晕沉沉地睁开眼睛,看向眼前人,正如嘉善皇后所说,訾妃的眼睛和他母亲很像,他更加用力抓住她的手:“娘亲,你终于来了。”</p>
“是啊,殿下好好休息,会没事的。”</p>
安慰完人后,訾妃嫌弃地剥开他的手,少年人力气大,她就用更大的力气将其剥落,再怎么样,她还不至于比不过一个病人。</p>
为了方便照顾太子,寝殿隔壁就是药庐,訾妃使劲洗了洗手后,开始煎药。</p>
太子像是做了噩梦般,鬼哭狼嚎着。</p>
訾妃听着,揉了揉耳朵:“还没死呢。”</p>
熬药时,太子一直呼喊着娘亲,搅得人心烦意乱。</p>
出于好奇,訾妃便去听了听他究竟在说什么。</p>
大多是些支离破碎的梦话。</p>
“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p>
“娘亲,你别走。”</p>
“娘亲,你回来。”</p>
“娘亲……”</p>
她皱着眉头:“娘亲,娘亲,我从小也没娘亲,也不像你这样,天天将娘亲挂在嘴边,真没劲。”</p>
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错过了煎药时间,她望着几乎干巴巴的药壶,又往里倒了碗水:“药材挺贵的,别浪费,最多见效慢点,没问题。”</p>
她端着再次熬好的药到太子床前,这副药比从前太医给他吃的要苦上百倍,太子喝下第一口,大吐不止。</p>
“这药材很贵,不许吐。”</p>
“娘亲,苦。”</p>
訾妃由着他叫娘亲,严厉道:“良药苦口,你不喝,娘亲可就走了。”</p>
“不要不要,我喝。”</p>
太子猛喝一大口后,硬生生咽下去,表情狰狞,眉毛拧作一团,娇里娇气:“娘亲,我想吃蜜饯。”</p>
“没有蜜饯。”</p>
“真的太苦了。”</p>
“那你等死吧。”訾妃起身欲走。</p>
太子害怕她真的走,急忙将人拉住,喝完剩下的药,强忍想要呕吐的不适感。</p>
訾妃摸了摸袖口,没想到真能摸出糖来,扔给他:“只有麦芽糖,吃吧。”</p>
即便是病中,得到糖果的孩子,亦是喜出望外,他吃了一口,眼角瞬间湿润:“娘亲,好甜啊。”</p>
这糖好像是去年嘉善皇后送她的,让她觉得苦时,就吃颗糖。</p>
她怕吃完糖还是觉得苦,就一直没吃,不知怎的竟会在衣袖中。</p>
也许是想放着,当个寄托吧。</p>
去年的糖,难道还没坏?</p>
訾妃有些好奇,忍不住也吃了一块,没吃出好坏,却也没吃出什么甜味。</p>
太子见她吃了,咧开嘴笑得很开心:“甜吗?”</p>
“不甜。”</p>
他不信,又吃了一块,小声:“明明就很甜,娘亲的糖都是甜的。”</p>
“吃完药,快睡觉吧。”</p>
“娘亲,会留下陪我吗?”</p>
“你乖乖的,我就留下。”</p>
“好。”</p>
这么听话?訾妃见他真的闭上眼睛入睡,不免腹诽,外界那些关于太子如何像天景帝一样冷酷无情的传言,莫非是谣传?</p>
因为拖了很长时间,他病得很重,再加上訾妃也没打算尽快将人治好,所以他还得再吃些苦头。</p>
放眼整个寝殿,寂静无声,唯有他一人的咳嗽声。</p>
她打开紧闭许久的门窗,瞬间寒风灌入屋子,一扫屋子长久关闭而生出的异味。</p>
訾妃站在风口处,只觉得神思清明,不觉劳累,甚至感觉精神都好上了许多。</p>
通完风后,她关上门窗,走出去,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发呆。</p>
四野无人,将妃子和本朝太子放在一处,这等于礼不合之事,那些最懂规矩的嬷嬷们也没冲出来,说道说道。</p>
訾妃告诉太医,这三日是太子的危难关头,稍有不慎,都将回天乏术,所以她得留在东宫照看太子。</p>
于是,太子寝殿侧面的一间房被安排用来做她的临时休息地点,其他人不敢过来,只能让卧雪来,从旁协助。</p>
吃完药后的太子,脑子清醒了些,不再将她认作母亲。</p>
他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咳嗽声不断:“你是谁?”</p>
“你父皇的妃子。”</p>
“妃子?”</p>
天景帝后宫嫔妃众多,太子认不全,但懂得治病且医术比整个太医院还要厉害的,也就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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