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族长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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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雪第一次见到圣女这个样子，表情冷漠到令人畏惧，她扑上去抱住她：“圣女，你哭出来吧。”</p>

訾尽欢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但她依然冷静，没有大吵大闹，像是在极力隐忍，因为强忍而使得身体不停颤抖。</p>

蝉鸣：“圣女，想哭就哭吧，别忍着。”</p>

稻收：“是啊，我们知道，其实你最喜欢簪花，对她最放心，遇到任何事，也总是最先想到她，她就这么走了，没有人比你更难过。”</p>

訾尽欢将卧雪推开，抹了把眼泪：“蝉鸣，卧雪，我需要你们陪我去一个地方。”</p>

二人齐声，未有丝毫犹豫：“好。”</p>

“簪花临死前，受族长所托，将圣蛊藏匿地点交给我，我已经决定要去找圣蛊。”</p>

稻收：“我也去。”</p>

訾尽欢语重心长地交代：“稻收，从小到大你性子最为绵软，胆子又小，我对你一向没有任何要求，本以为能一辈子护着你，让你一辈子都能活在羽翼之下。如今怕是不行了，我需要你留下带领族中弟子，你能做到吗？”</p>

“稻收不能跟着你吗？是因为我会成为你们的累赘吗？”</p>

“你不会武，不会毒，心肠软，寻找圣蛊之路只怕十分凶险，我不能分心保护你，最重要的是，护城的这些伤兵需要救治，唯有你能统领我族中之人。”</p>

稻收点头：“圣女放心，稻收再也不会怯懦，更会带领好我族弟子，镇守护城。”</p>

“其实你的医术并不在任何人之下，只是胆子太小，缺乏魄力，此番我们走后，一切决定都由你来做，我相信，我们家稻收能做得很好。”</p>

卧雪双手交叠，微微行礼：“稻收……师姐。”</p>

蝉鸣露出一抹笑意：“我们家稻收……师姐，最厉害。”</p>

稻收哽咽：“当然，师姐就该有师姐的样子，你们且放心，我会做得很好。”</p>

……</p>

三人出发去雪山，疾行数日后，先是回到了狻猊族。</p>

原本繁荣的故地，如今只剩下一片凄凉，空气中弥散着无尽的血腥味。</p>

地上尸横遍野，血迹已干，血腥味挥之不去。</p>

狻猊族地界大雪更甚，连日落雪将尸体几乎埋进雪地，像是上天赐予的厚葬仪式。</p>

卧雪和蝉鸣忍俊不禁，眼泪簌簌流下，她们呼唤着师兄弟们的名字，妄图唤醒沉睡中的人。</p>

她们来到族中深处的密室，那是专门供圣女修行的地方，没什么知道。</p>

打开密室大门，如訾尽欢所料，族长正盘腿坐在中央。</p>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正散乱地垂在各处，头埋得很低，头发将眼睛挡住，令人分不清究竟是生是死。</p>

訾尽欢缓缓走近，不敢走得太快，仿佛只要自己走得足够慢，族长就能永远在那里。</p>

“阿梨，回来了？”</p>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跟前，喉咙堵着发不出声音，用了极大的气力才说：“是阿梨回来了。”</p>

族长抬起头，勉力将眼睛睁开：“回来就好。”</p>

叛乱发生后，危急关头弟子们将族长安置在这，其实他中毒已深，再加上年老伤重，根本撑不了多久，但因为想要再见一面訾尽欢，硬是撑到了现在。</p>

族长微微张口：“见到簪花和瑞儿了吗？”</p>

他还不知道簪花和瑞儿都死了，訾尽欢忍痛说：“见到了。”</p>

“东西拿到了吗？”</p>

“拿到了。”</p>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p>

“阿梨明白。”</p>

“阿梨啊。”</p>

“阿梨在。”</p>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有派族中弟子去光顾你爹娘的风筝铺子，每次我都以关心孩子们为由，让弟子们帮忙买风筝，不能指明哪家风筝铺子，只能凭借机缘，幸好我狻猊族以狮为尊，而你爹娘也最擅长做狮身样式的风筝，所以弟子们能经常买到你爹娘的风筝。”</p>

“我知道，我都知道。”</p>

“我知道你爹娘一生凄苦，他们一辈子追在女儿身边，不能相见却思念万分，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狮身样式的风筝。”</p>

“自打我小时候收到第一只狮身风筝时，我就知道那是阿爹阿娘为我做的，也知道是族长暗中相助，才让那些风筝落到我的手里。我都明白，什么都明白。”</p>

“从小你就是最懂事的，也许你师兄说的对，人就应该随心而活。”</p>

“族长……”</p>

“有桩事我想告诉你……”</p>

“族长你说。”</p>

“你的名字其实是你爹娘为你取的，你一出生就被选为圣女，他们别无选择，所以给你取名尽欢，只愿你能一生极尽欢愉，无病无灾。而我那时惊觉分离太苦，离字太伤，那一年梨花落尽，落满天地，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你，眼见梨花漫天纷飞，最后落在你的身上，便觉得要是离别之离，可换为梨花之梨该有多好，因而唤你做阿梨。”</p>

“尽欢……”訾尽欢念着自己的名字，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是她父母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p>

“阿梨。”族长突然睁大眼睛，捏住她的肩膀，“你恨吗？”</p>

“我……”</p>

她曾经不恨的，是因为身边有太多爱自己的人，即便见不到爹娘，但只要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她无怨无悔，可是现在……</p>

“狻猊族圣女不可动情，你还记得吗？”</p>

“我……”尽管没有承认过，但訾尽欢很清楚地知道，她的感情早就覆水难收。</p>

“狻猊族覆灭，我族弟子死伤无数，雪国战乱，百姓水深火热，你可会怨恨？”</p>

她记得雪国无数将士的鲜血，也记得那些寂静的夜晚，伤兵们因为疼痛叫喊不已，彻夜不止的哀嚎声，更加记得她的簪花是如何屈辱，如何受尽折磨惨死，还有门外那些掩埋在大雪下的同门弟子……</p>

如何不怨？又如何不恨？</p>

族长似乎知道了答案，眼含泪水：“你还记得那个割肉喂鹰的故事吗？”</p>

“记得。”</p>

“生死有命，我族遭此劫难，是天命使然，无需怨怼，亦无需报仇，雪国深陷战乱，我狻猊族弟子无法改变国之命运，唯有以一颗仁心，爱护世人。”</p>

“阿梨谨记。”</p>

“无情方证慈悲。”</p>

族长说完最后一句便阖上眼睛，他的身体依旧是原先打坐时的姿态，半分未有动摇，仿佛生来便是如此。</p>

蝉鸣和卧雪两人见此情形，双双跪下行大礼，恭送族长寂灭。</p>

訾尽欢跪拜后，镇定地站起来，往门外走，淡然道：“我们走。”</p>

卧雪跟出来后，问：“圣女，我们把师兄们安葬了吧。”</p>

“花落尘土，化作春泥。我族弟子无需在意那副身躯，狻猊族自来与山间野兽交好，死后亦能滋养万物，如此也好。”</p>

这几日已有不少野兽来此地觅食，訾尽欢见到了，未有半分阻止之意。</p>

三人就这样继续踏上了寻找圣蛊的道路，山中风雪比起往日更为严峻。</p>

林间风大，积雪亦是十分厚重，幸好她们三个不畏寒，如入寻常之境。</p>

蝉鸣沉着脸，一路没怎么说话。</p>

终是忍不住问：“传闻狻猊族圣女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是真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