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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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和于周商量过要在春节期间把宿舍里的兄弟们聚在一起吃顿饭的计划还是落空了。其实，也不能算完全落空，于周和李讴歌还是有时间的。</p>

陆斌全家继去年之后，再次去了海南过冬。刘鑫他们公司放假到正月十五之后，所以他在内蒙老家还没有回来。</p>

我对李讴歌和于周说：“干脆你们直接来我们家吧，在家里还能随便一点儿，玩儿到多晚都没问题，甚至可以在我这里过夜。”</p>

于周想也没想，直接同意了，他说他把路晓露的主也给做了，到时候带着路晓露一起来。</p>

李讴歌则犹豫了一下，我说你可以和大周一起来，他认识我们家。李讴歌说，没准儿我自己去，没准儿我会带着小雅。小雅大名叫司雅，是李讴歌的女朋友，也是他的发小儿。我说她要是有时间，你就带着她一起来吧，我这儿不怕人多。李讴歌说，行吧。</p>

我又问他们，咱们吃什么。他们说，随便。我说，那就涮羊肉吧，省事儿。他们说，行。</p>

我们约好初六中午见面。这期间，我给夏云朵打了个电话，我问她要不要来。她说，你怎么不早说，我已经和余新约好那天去延庆看冰灯了，晚上在那边住一宿，初七才会回来。我说，再见，祝你们玩儿的愉快。</p>

初六一早，随着闹钟的响起，我迅速睁开了眼。我告诉李讴歌和于周，让他们什么都不要买，全都交给我。我迅速洗漱完毕，拉上购物车，直奔小区附近的早市。说起这辆购物车，还是之前夏云朵住在我这里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去超市，消费满三百元赠的，夏云朵很高兴，她认为只要是不花钱的赠品，都是好的。现在，这辆已经在角落里开始落灰的购物车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p>

我不仅买了肉和蔬菜，还买了一箱啤酒和一瓶白酒。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几乎从不喝酒，我认为一个人喝酒是一件非常没有意思的事情。这些东西不仅填满了购物车，还迫使让我不得不拎着放不下的几样装着蔬菜的塑料袋。</p>

窝在家里的这几个月，让我腹部有了明显的赘肉，并且体力明显比上学的时候下降了不少。拿着这些很快就会被消灭掉的东西，居然让我开始呼哧带喘起来。</p>

我拿着食材疲惫地走进小区里，看见两个陌生的男人把郑三牛夹在中间，他们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并不像是友好的意思，似乎有种胁迫的感觉。</p>

郑三牛看见我，罕见地主动打了招呼：“江乐，你好。”</p>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对他笑了笑，没有丝毫讥讽的意思：“这么早干什么去呀？三牛哥。”</p>

郑三牛憨憨地说：“回家有点事儿。”</p>

我看了看他左右的两个男人，他们有些不耐烦，轻蔑地撇撇嘴。我再次看向郑三牛，对他说：“那你先忙吧，有空儿一起聚聚。”</p>

很明显，郑三牛的表情并不轻松，他苦笑着憨憨地说：“有机会的吧……唉，不一定有机会了。”</p>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他左边的男人低声对他说：“赶紧走吧。”</p>

郑三牛长出一口气，冲我扬了扬头，说：“再见了，江乐。”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冲我这样扬头说过话。</p>

“嗯，那你们慢点儿吧，有空联系。”我敷衍地客套着。</p>

郑三牛跟着两个男人走远了，在楼头处转了个弯，走向斜后方的楼，那边正是他家所在的位置。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凄凉。郑三牛一直就很可怜，被我们从小欺负到大，即使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他还在被别人欺负，自己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p>

真是可笑，我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毫无主见，居然还在“哀‘牛’不幸，怒‘牛’不争”。算了，我和郑三牛本身就不是一类人，我没必要去为别人的事情感到悲伤。</p>

临近中午，我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路晓露、于周和李讴歌也敲响了我家的门。</p>

“你没带媳妇儿来呀？”我问李讴歌。</p>

李讴歌说：“小雅跟你们不熟，她不想来……要是楚未艾来的话，估计她也就来了。”</p>

楚未艾是我们同学陆斌的女朋友，是司雅的同学，陆斌和楚未艾还是通过李讴歌二人介绍认识的。</p>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赶紧去洗手吧。”我说。</p>

落座后，于周笑着看了一眼路晓露，然后对我说：“我今天没开车，晓露已经答应我了，可以跟你们喝点酒。”</p>

我赶紧把啤酒箱拆开，取出数罐放到餐桌上。我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p>

“听晓露说，夏云朵现在不住你这了？”我们喝完一罐啤酒之后，于周问我。</p>

李讴歌有点惊讶地问我：“老夏跟你同居了？”之前于周和夏云朵交往的时候，我们宿舍里的家伙们，都管夏云朵叫老夏，当然，除了我和于周。我管夏云朵叫小姨，于周管夏云朵叫朵朵。</p>

“去你大爷的，”我笑骂李讴歌，“我小姨上个学期没事儿干，不想在家呆着，又不想回学校，所以跑我这躲了几个月。”</p>

李讴歌点点头，喝了一口啤酒，说：“现在真羡慕你丫的，也不上班，天天往家里一糗，房租自动就打你卡上了。”</p>

“班长，你是真不知道我的心酸啊，”我夹了一筷子肉片放进电火锅中，“你以为天天家里蹲的日子就那么舒服吗？我每天一睁眼就发愁什么时候天黑，我都快无聊死了……以后你们没事儿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我这儿，我打算把我们家发展成一个咱们的据点儿，以后咱们可以常聚，我到时候也把我们家地址发给老高和小胡他们哥儿俩。”</p>

于周鼓掌说：“这个可以有……不过吧，你们家离我们几个人都有点远，要是不开车的话，还真有点儿不方便，可是开车吧，又没法喝酒。”</p>

李讴歌探头问路晓露：“路晓露，你考下来驾照了吗？”</p>

路晓露正在认真地吃饭，被李讴歌问话，一愣，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才不去学驾照呢……哦，等我学下来驾照，以后我成他的司机了，那他还不老得来小江这喝酒啊。”</p>

李讴歌大笑起来：“哈哈哈，还是你懂我。”</p>

于周洋洋得意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媳妇儿。”</p>

李讴歌吐了吐舌头，对于周说：“你丫当初死乞白赖地说路晓露是你的好朋友，你们俩没那个意思，你瞅瞅现在，一天到晚把媳妇儿挂在嘴边儿，生怕少说一句就把她弄丢了……当初你和老夏……”</p>

路晓露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李讴歌的碗里，带有醋意地笑着打断他：“你赶紧吃吧，以前的事儿就别老提了。”</p>

于周也瞪了一眼李讴歌，说：“我发现你丫的嘴怎么越来越欠了……不该说的话别说。”</p>

就是，李讴歌一点眼力价也没有，他怎么能当着路晓露提于周之前和夏云朵的事情呢。</p>

李讴歌又大笑：“不说了不说了……等过些天老高和小胡都回来之后，咱们再来这儿喝一回吧，说真的，我早就想你们了……虽然上班的时候也有聊得不错的哥们儿，但是总感觉他们差点儿意思，不如咱们一起睡过几年的兄弟们……”</p>

“你丫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啊，咱们是在一个屋里睡过，可他妈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于周笑。</p>

李讴歌反驳他：“谁说的，你忘了那会儿你丫喝多了，爬不上去床，非要跟小江睡的时候了？”</p>

于周不承认：“不可能，我要睡也是跟我下铺的老高睡，怎么可能找小江呢……（对我）是不是，小江？”</p>

我想起了李讴歌说的事情，那是大一下学期的一天，我忘了是因为什么，我们班里所有男生齐聚在我们宿舍一起喝酒，那天我们都喝多了，当时于周确实跟我挤了一宿。我说：“班长说得没错，大周你丫就是跟我睡了一宿，当时老高的床上也有人了，所以你就没上他的床，你嫌小胡邋遢，非要跟我睡。”</p>

于周说：“不可能吧？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那天晚上咱俩谁把谁睡了？”</p>

我说：“那必然是我把你办了呀。”</p>

于周说：“别你大爷了，肯定是我把你办了，你丫不好意思说。”</p>

路晓露皱着眉，但是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并没有厌烦我们这样说话，虽然皱着眉，但是她依然在笑：“你们真够恶心的。”</p>

我们三个男生大笑起来。</p>

笑毕，李讴歌说：“老高和小胡没来，应该给他们俩摆上照片，再摆上碗筷……”说出这话后，李讴歌忽然住嘴了，他没有再说下去。</p>

于周和路晓露没有了笑模样，放下筷子，冷静了下来。我忽然也觉得有些难过。是的，提到放照片和摆碗筷，我们都想起了我们宿舍已经去世的毛志华。</p>

小毛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他在零九年四月的时候，被自己当时已经怀孕的女朋友的爸爸用刀刺中了股动脉，失血而亡。这件事发生在我父母去世之后的一个多月，我们得知小毛去世的时候，已经是那年“五一”之后的事情了。当时我们回到学校去交实习报告，发现小毛床上的铺盖和柜子里的物品全都没了，才从导员那里知道了这个噩耗。后来过了两周，小毛的女朋友秦欢——小毛一直叫她欢欢，我们也随着他叫欢欢——挺着大肚子来到我们学校，想要拿走一些小毛的东西，但是小毛的东西全都被他爸拿走了。我们把陆斌叫了回来，因为他那里有小毛的实习报告，虽然那份实习报告是编造的，但那是我们能够找到唯一和小毛有关的物品了。欢欢流着泪给我们——当时只有我、于周、陆斌、路晓露和夏云朵在，李讴歌在家，刘鑫在上班，他们俩个并不在宿舍——讲了小毛去世原因的始末后，我们一同把她送到了火车站，因为她说她要回小毛家去面对小毛的父母。我们给欢欢凑的钱和记载着我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的纸都被她留在了陆斌车的副驾驶上。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欢欢，我们谁也不知道欢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关于小毛的事情，我们也告诉了李讴歌和刘鑫，他们两个听后，和我们一样动容。</p>

于周沉闷地说：“真正应该摆照片的是小毛，可是我都没有一张他的照片。”</p>

李讴歌也同样难过地说：“唉，我也没有……咱们班照毕业照的时候，小毛已经不在了吧。”</p>

我说：“等见到老高之后问问他吧，我觉得如果要是有照片，也只有可能他还会有，我记得他有一阵挺爱拍照的，不知道给没给小毛单独拍过。”</p>

于周点点头，说：“嗯，没准儿也就老高有……其实我一直想去看看小毛，只不过不知道他的墓在什么地方，我记得他是湖北咸宁的吧。”</p>

我说：“是，我还记得欢欢和他是同乡呢，唉，如果咱们能找到欢欢，就能知道小毛现在的地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