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她是我夫人，我才是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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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荒，自古以来困扰中庭大陆的难题。</p>

穷人食不果腹，贵族的宴会仍旧奢华，上层阶级对美食的追求到了近乎狂热的地步。</p>

引用“快乐主义学派”伊壁鸠鲁的名言，一切善的根源都是口腹的快乐。烹饪、名厨、飨宴等事物在中庭大陆的意义重大，食飨师的地位即使相较炼金师也毫不逊色。</p>

婚宴当天，银桦庄园。</p>

傍晚，余晖洒在有天鹅逡巡的湖面上，睡莲随风轻曳。</p>

湖畔凉亭，叶芝翻看着克兰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婚宴食单，只见上面罗列：鼠尾草酒、白葡萄酒沙司烤梭子鱼、红酒酱鸡、小麦牛奶粥……</p>

“据说柯林专门聘请了罗兰王国的食飨名厨来主持宴会。”</p>

克兰抽着烟斗，一副对婚宴饶有兴趣的神态，道：</p>

“这位名厨以宴会间隙的娱乐餐点著名，曾经烹饪过一块巨大的馅饼，馅饼底下藏了一支十二人管弦乐队，以及一百只活着的信鸽，切开馅饼，鸽子就全部飞了出来。”</p>

叶芝吐槽道：“这是往馅饼里塞了一整个马戏团啊。”</p>

克兰耸肩道：</p>

“现今帝国的腓特烈皇帝下过禁奢令，但也不起效果，该浪费还是得浪费……这是个富人暴食，穷人饿死的世界啊。”</p>

七宗罪里的暴食，狭义上指暴饮暴食，实则有着铺张浪费、过分贪图逸乐的引申意义。</p>

叶芝瞥了眼克兰，表示你也是富人，话不能说太绝。</p>

“但我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你说呢？”克兰含笑道。</p>

叶芝不置可否，看了眼天色，切入正题道：</p>

“萨福克公爵夫人也会出席柯林的婚宴，庄园内部空虚，正适合深入虎穴搜集证据…等太阳落山，我们就隐身出发。”</p>

克兰颔首，手持烟斗，凝视着叶芝，眼底有几分欣赏：</p>

“我本还在犹豫，要是我告诉你，我怀疑公爵夫人就是血蛛公，你会不会觉得是我疯了…没想到，你和我竟会有同样的猜测。”</p>

“因为那天柯林看公爵夫人的眼神不对，这两人的私交亲密，而公爵夫人通过柯林能侧面了解王室消息，此外，如果公爵夫人就是血蛛公，以她六环的水准，想要遮掩灵魂领域也是轻而易举……”</p>

叶芝缓缓道出推理过程，并表示找出真正的萨福克公爵，是当务之急。</p>

克兰频频点头。</p>

与叶芝同行，虽然总会遇到实力强大的敌人，譬如恐怖的巨大邪眼，但叶芝的能力与勇气无须置疑，并且坚持着正义，克兰对这位朋友相当看重。</p>

“照你的说法，国王陛下明知婚宴容易中伏，仍旧以身涉险，打算用石中剑，吸引血蛛公上钩？”克兰问。</p>

叶芝点头道：“血蛛公肯定也早有准备…就看她与陛下的博弈，谁能更胜一筹。”</p>

克兰叹气道：“六环大师没有泛泛之辈，手段不会轻易为外人知晓，还是做好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吧。”</p>

叶芝表示赞同。</p>

夕阳渐垂，两人动身。</p>

南岸城堡，酒宴正酣。</p>

U形摆放的有角餐桌上摆放白色亚麻布，客人按照级别高低就坐，在正中央凸起的平台上，放置着主座，柯林穿着红色披风，衣着丝绸长袍，神情谈不上高兴或沮丧，平静地招待着来客。</p>

在每位客人的桌位旁，都放置着一块大圆面包，面包块起到餐盘的作用，能供客人取食菜肴，要遇到汤汁馥郁的佳肴，连同这“餐盘面包”也可一块吃下。</p>

在餐桌边上还有着“洗指碗”，装有柠檬味、桃金娘味或肉豆蔻味的洗指水，可让客人用来擦拭手指。</p>

柯林的身旁，站着一位样貌端庄，气质稍显古板的贵妇人，笑容矜持而疏远，衣着华贵，眼神傲慢。</p>

她是康沃尔公爵的生母，也是柯林的新婚妻子。</p>

两人站在一起，像极了陌生人。</p>

但这场联姻是狮心王一手包办，谁也不会自找麻烦，纷纷夸赞起新郎与新娘的般配。</p>

上百名衣着家族颜色服饰的仆人在这场盛大的婚宴间穿梭，精心装饰的蛋糕、酥皮面包裹着的鱼肉、口嵌苹果的烤乳猪…一道道珍馐美食呈上婚宴，管弦乐队演奏着悠扬的婚礼曲目。</p>

对于这热闹的景象，柯林冷眼旁观，就仿佛他是他自己婚礼的局外人，灵魂与肉体一分为二，脸上仍带着笑意，心中却已麻木，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p>

这时，一道身影姗姗来迟。李·玛蒂尔达夫人一身火红色的长裙，黑发垂在白玉似的雪颈，宝石般的碧眸蕴含微光，她从不施粉，却白得让所有女客自惭形秽。</p>

李·玛蒂尔达夫人轻声向领桌客人道歉，然后落座自己席位，全程没有看过柯林一眼。</p>

但是，柯林却感觉这场黑白色调的婚宴，一下子变得色彩鲜明。只有她的裙子是红色的，就像流淌着的烈焰，让他血管里的鲜血加速流淌，脑海里的记忆变得鲜活。</p>

柯林出身低微，幼年备受屈辱，曾与猎犬争食，虽身强体壮，但敏感而自卑。在点亮生命之环后，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之上，意外被狮心王看中，伴随他征战左右，从此实力一日千里，成就大陆顶级的六环大师。</p>

柯林是个无比纯粹的骑士，生命里除了剑，再也容不下爱情，就仿佛一块冷硬的铁，直到他邂逅了李·玛蒂尔达夫人。</p>

这个十指涂着鲜红凤仙花汁的女人，热情时犹如一团烈火，疏远时就如远方的云，她高高在上，颐气指使，对骑士发号施令，却让柯林为之神魂颠倒。</p>

有时，柯林也会想，自己爱上的并非公爵夫人，而是想象出的一个幻影——他将这幻影的美好品质，投射到了玛蒂尔达的身上，所以，他在求爱之时，其实是爱那个渴求被爱的自己。</p>

而现在，柯林即将与陌生的女性成婚。他不会反抗狮心王的命令，因为没有狮心王就没有当今的御前骑士，只是内心隐隐有一丝期盼，期盼在公爵夫人眼中看出哪怕一丝的动摇。</p>

但是没有，公爵夫人与领桌客人谈笑风生，全程没有瞥来任何一眼，这让柯林患得患失，甚至生出一丝对玛蒂尔达的憎恨，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婚礼，快乐仍旧是她的，而将痛苦全然留给自己。</p>

柯林的心再次变得坚硬如铁，板着面孔，也不去看她。</p>

所有这些微表情的变化，全部落在狮心王理查那双睿智的蓝色眼睛里。</p>

柯林是理查的朋友、骑士、心腹，甚至称得上是义子。</p>

理查明白，从一个流浪儿成长为六环大师的柯林，是何等了不起，却也同样知道，再高的地位与荣耀，也抹不去从童年便留下的自卑与孤独。</p>

因此，理查不会怪罪柯林，他真正的对手，已然赴宴。</p>

生命是残酷的，雌蜘蛛会吞食公蜘蛛，而现在，有只鲜红的血蛛编织起一张温柔的大网，柯林就是那网上的猎物。</p>

狮子一生都在搏斗，即便衰老年迈，面对年富力强的外来雄狮，却也不会逃避战斗。</p>

年迈的国王虚眯双目，扫过李·玛蒂尔达夫人，缓缓地，国王站起身来，全场目光汇聚在理查的身上，他端起酒杯，缓缓道：</p>

“今天是柯林成婚的日子，我十分高兴，能够看到我最为忠诚，最为勇猛，最为信赖的骑士，完成他生命阶段的跨越……”</p>

狮心王凝视着柯林，眼神微动，脸上流露出真挚的柔情，微笑道：</p>

“柯林，当生活对你露出残忍的一面时，距离它对你露出笑容，也已不远——”</p>

柯林怔在原地，他隐隐感觉陛下觉察了什么，心底有些羞愧，张了张嘴。</p>

却见，狮心王高举酒杯，朗声道：</p>

“来，让我们同饮美酒，敬酒神，敬青春！”</p>

众人高举酒杯，齐声称颂：“敬酒神，敬青春！”</p>

柯林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酒。</p>

这酒名为【龙血酒】，是王室珍酿，并非真的龙血，而是以龙血树的鲜红树液为原料，入口滚烫，度数浓烈，号称就连巨龙都会喝得酩酊大醉。</p>

柯林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到后来敞开了喝，来到李·玛蒂尔达夫人面前时，她微微蹙眉，轻声道：</p>

“今天是你成婚的日子…少喝点，知道了吗？”</p>

柯林唯有苦笑。</p>

如果感情能像剑那样纯粹就好。</p>

他分不清人心的虚假与真挚，唯有冠绝大陆的破晓剑术，是柯林唯一自傲的地方。</p>

“你……”</p>

柯林已有醉意，面色酡红，沙哑传讯：</p>

“你与血族，有关系吗？”</p>

柯林并不蠢，叶芝等人猜测血蛛公的真身是玛蒂尔达，堂堂六环大师怎么能猜不到？</p>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真相，毕竟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p>

“你喝醉了，让你的夫人扶你回去吧…”李·玛蒂尔达夫人轻轻叹息，“还有，我们到此为止，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p>

直到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或者听她亲口承认，柯林不愿相信自己竟助纣为虐了这么久…但幸好，他喝醉了，酒后的判断有误，也是合乎情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