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自信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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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中有名的酒楼有好几座；要说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京城东北角马行街上的樊楼。后人有诗词描写当年樊楼的景象：“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p>

樊楼一层的大厅非常宽敞，里面散放着几十张桌凳，客人们三五成群，觥筹交错。按照规矩，若是买酒不多的散客只能到一层落座。而樊楼的二三层中都是称为“酒格子”的包间，每层中各有几十间。阁内清净雅致，客人们各行其便。</p>

此刻，樊楼三层酒格子中，一个人临窗负手而立，当他看到一个红袍官人骑马由远而近时，连忙唤来樊楼的酒博士。不一会儿，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上好的眉寿酒便被置备停当。</p>

红袍官人在酒博士的引领下拾级而上，还没走近酒格子，屋内人已经应声相迎：“王大人快快里面请！”来人正是当朝内侍行首王继恩。</p>

王继恩连忙拱手回礼道：“状元公相邀，王某岂有不至之理，这不，咱家忙完了差事，便来赴约，倒是让状元公久等了。”</p>

被称作状元公的人一边引王继恩落座，一边对酒博士说：“你们几个外面候着就行。”一径几个侍从都识趣地退了出去。</p>

“王大人请再莫要以状元公相称，胡某人虽说确为官家亲封状元，如今却是贬黜之身，这状元公三个字儿当之有愧呀！”</p>

“哈哈，从你胡旦口中说出个愧字可真不容易！”王继恩一边接过胡旦递来的酒杯，一边略带戏谑地看着他。“大宋自立国，状元何其多，可若是称得上最自信的状元，非你胡旦莫属呀！”</p>

王继恩所提的最自信状元，指的就是胡旦引以为傲的一段往事：</p>

胡旦祖籍山东惠民县，其父担任知县。年少时胡旦就有远大理想并说过“应举不作状元，仕宦不作宰相，乃虚生也！”这样的豪言壮语。</p>

胡旦喜欢读书，且文辞飞扬，颇有才学。少有才名也让他逐渐养成恃才傲物的性情。据说有一次，一个年青书生来到胡旦父亲任职的县游览。胡父发现这个年轻人颇有才华，便设宴款待他，并让儿子胡旦陪同。胡旦心高气傲，对这个来自洛阳的书生打心底瞧不起。</p>

席间，胡旦问年轻人有什么特长，年青人说比较擅长作诗。胡旦让他诵读一首，年青人就背了一首，最后一句是：“挑尽寒灯梦不成。”胡旦听后，哈哈大笑，讥讽地说：“挑尽寒灯梦不成，这不就是一个瞌睡汉吗！”当场把这个年青人弄得下不来台，气得脸都白了。这个年青人就是后来高中状元的吕蒙正。</p>

吕蒙正考中状元后就给胡旦写了一封信说：“当年你讥讽的瞌睡汉如今中了状元啦！”</p>

胡旦看后，并不以为然，冷笑着说：“待明年的科举考试，我如果考了第二名，就输你一筹！”</p>

太平兴国三年（978年），胡旦果然考中状元。在考试前就如此自信地放言说要当状元，胡旦是第一个。所以，王继恩称他是本朝最自信的状元，毫不为过。</p>

胡旦听王继恩说起往事，连连摆手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如今他吕蒙正入驻中书，胡某人谪守坊州，不日就要离京，同为状元，天壤之别，怎不让人感叹呢!”</p>

王继恩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茶碗，微微一笑说：“胡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呢，想当年在楚王府，胡大人担任府中翊善，楚王可不止一次称赞过胡大人的文辞呢。”</p>

胡旦听王继恩提到楚王，连忙压低了声音说：“如今楚王已废，许王和赵普势头正盛，许王担任开封府尹，眼见得就是未来太子，胡某人年少时的志向，怕是难以实现了。”</p>

王继恩放下茶碗，指了指正冒着热气儿的糖醋熘鱼，笑着说：“这糖醋熘鱼可是樊楼的名菜，如果放凉了，口感就不好了，岂不可惜。”</p>

“哈哈，只顾着说话，倒忘了这个，是胡某人的疏忽，王大人快快有请，这可是正宗的黄河鲤鱼。”胡旦连忙为王继恩夹了一块儿鱼尾肉。</p>

王继恩将鱼肉蘸汁后送入嘴里，轻轻嚼动，只觉得甜中带酸，酸中微咸，饶是他并不是第一次吃这道菜，当下心里也暗暗叫好。</p>

王继恩指着糖醋熘鱼对胡旦说：“胡大人身为读书人，当知鲤鱼跳龙门的典故。”</p>

“当然，黄河鲤鱼，习性逆流而上，当游到龙门处，越过龙门山，就能化为龙，越不过去的，从空中摔下来，额头上落个黑疤。李白有诗云：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p>

王继恩笑着说：“鱼跃龙门，越过去化为龙，呼风唤雨，越不过去大不了就是额头上落个黑疤，又不至于失了性命，你说对于鲤鱼来讲，这波浪滔天的龙门，可否值得一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