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四节 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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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穿过了一片黑松林，就见一大片红松呈现在眼前。走在其间，才能领悟到什么叫做遮天蔽日，很快众人就来到一片地窝子前，这地窝子搭建起来方便，只要将地挖成个斜坡儿，再铺上厚厚的松枝，就算能猫冬的“家”了。</p>

地窝子里都砌着王八炉台，烧着猩红的炭火，暖融融的。</p>

所谓的王八炉台，其实是山中土人自己想出来的取暖法子。因单砌碳炉热量有限，不能将整个地窝子烘热，便将一口铁锅扣在炭火上，待其被烧红，就能将热力传到每一个角落了。</p>

今天因为来了新人，把头破例烤了山猪，又取出冬季埋藏的干蘑，煮了一锅野蘑菇汤。</p>

在喝汤以前，他还将汤喂给一只半大的小狗，以测试有无毒性，毕竟山中的毒蘑菇多，倘或一个没留神，就算混进那么一根儿半根儿的，也足能让人拉脱了相了。</p>

众人吃喝了一回，便自己找地儿歇着了，于他们而言，山中自是没什么娱乐可言了，至多就是讲讲几段儿老掉牙的黄段子。</p>

麻三儿倒是睡得颇为踏实，他知道官军可没这份儿耐性，断不会找到这儿来，成瘸子却留了个心眼儿，直到营地之中鼾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了，他才出去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异样，方回到地窝子里睡了。</p>

天明之时，一阵破锣般的喊声响起，将熟睡的人们像赶鸭子一样赶了起来。麻三儿睡眼惺忪的杂在人群里，见把头一扫昨日的阴郁，像打了鸡血，一路大呼小叫着，将众人分作了数队，每队中都有一名老树工管着。</p>

麻三儿与王大愣自然被分在了一组，成瘸子则由于行动不便，被留在营地里准备伙食。</p>

众人都分到了两个烤熟的馒头，一面走一面啃吃，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都来到一片红松林中。</p>

这些红松根根挺拔，即便两三个人也和抱不过来，那名给麻三儿领路的半大孩子，被人唤做小癞子，抢先跳了出来，轻捷的攀上这棵树瞧瞧，又爬上那棵树看看，找准了鲜嫩的枝牙，用随身的利斧劈出裂缝，作为标记。</p>

其余人等则依着标记，用斧子劈开树干，将硬木楔子钉入树身之中，可每队中做这类事的只有一二人，别人都一律作壁上观，倒不是他们偷奸耍滑，而是要在树倒之后，由他们将其抬出大山去，那才是真正的苦差事呐。</p>

众人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钉完了三十几棵高大的红松，就纷纷返回营地，休整了。</p>

成瘸子则同几名伙夫，将混合了山野菜的熟黄豆端上了桌，大家就着黄豆啃食红薯充饥，麻三儿因从未见过这样的伐树之法，便向小癞子询问。</p>

小癞子被他问的紧了，索性扔下碗筷儿，拉着麻三儿回到了那片红松林中，只见钉了木楔的红松，已显出了倾倒之势，且伤处流出了殷红的油脂，犹如片片鲜血，颇为触目惊心。</p>

小癞子则指手画脚地说，这些树到了明天早上就会全部倒伏在地，那时便由众人并力抗抬出山，换取白花花的银钱了。</p>

可待二人回到木营子，饭菜早就被吃了个罄尽，幸亏成瘸子为他们留了食物，才没叫他们挨饿。</p>

整个下午，把头都在忙于挑选出山的路径，他将每个山口、每条河流都细细的斟酌过，直到日头偏西，众人又吃过了一次晚饭，他才将出山的路径给敲定了，又把众人重新分作数队，这才允许大家歇了。</p>

第二天清晨，山风冰冷刺骨，可人们早已是汗流浃背了，一个个脑袋就像刚揭屉的馒头，热气蒸腾，烟雾缭绕。</p>

他们十五人一组，抗抬着原木，只能沿着山脊艰难前行，先不说湿滑的苔癣，就是忽然松动的岩石，也足能将这所有人都抛下山去。</p>

他们各组间轮流上阵，却始终不敢把原木放下，因为老令讲，原木一旦沾了地，就要生根发芽，再也抗抬不起了。</p>

每当陈头儿站在队伍前面喝叫众人出力之时，众人便不饶他，口中尽是污言秽语，极尽咒骂、侮辱之能事。</p>

而那陈头儿此时却也不恼，你有来言，他就有去语，口里讲着荤段子，手中笔画着下流动作，叫众人捞摸不着，只能扛着原木赶他。</p>

麻三儿也杂在众人之中，忍受着肩臂的疼痛，合着号子，踏步向前。</p>

他一面走，一面打量周遭的地势，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往往不经意间的一瞥，就能帮他化险为夷，而今他三人能否平安逃出山去，就着落在对道途的细致观察上了。</p>

他注意到此山虽然陡峭，却北风偏盛，偶尔才有南风刮过，且风势轻微，由此则不难推断，一路向北势必会地形平缓，那里许就是接壤平原之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