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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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雪势渐小，从一开始的纷纷洒洒如文豪泼墨，到结束那天精雕细琢如豪笔留痕，可谓是后劲不足。</p>

而以村里流传的一个不那么负责的说法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冬之神明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p>

留下的，就只有那将万物冰封于雪下的苍茫景色。</p>

雪停了，那股滞留在天地间的恐怖寒潮也随之消失不见。</p>

其实这十天里，融不染也不是完全没有出门过。</p>

正相反，在下雪的第二天，融不染就曾在庭院中亲自迎接“冬神”的降临。</p>

于是他很快就再次回想起了，那已被他抛之脑后的狼狈经历，这也让他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半穿越者，不会再像曾经一样在那个情况下，还一往无前的莽。</p>

这最冷的时节的的确确不是闹着玩的，以前因为一个地瓜，而生一场大病现在想来也是情有可原。</p>

融不染在屋子外面待了不过半分钟，就感觉到自己迅速跳过了维持体温的散热期，身体的机能进入到了减缓与流失的状态，对于研究过生物各种死法的他来说，这冻死的正常流程走得未免太快了一点，而且这还是在他已经武道入门的情况下，在短暂的时间内，他人就要往出现童话幻觉的路上走了。</p>

暂且先不提温度有多少，毕竟融不染专业不对口，让他判断体感温度也不切实，而且对人来说，零下三十度与零下四十度的区别，基本上也只体现在数字上，而感官上的唯一不同之处，可能仅仅是冷的感觉消失的快慢罢了。</p>

真正可怕的与其说是温度，倒不如说是那犹如实质的寒意。</p>

那种寒意的侵蚀力，才是让融不染最为在意的地方。</p>

正常来说，随着时间的递推，人的体感在寒冷的环境内都是先冷后热，往往被冻死的人，在最后甚至会因为“太热”而脱掉身上的衣服，乃至于在融不染的前世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被冻伤的人去医院，反而需要挂烧伤科。</p>

而寒潮涌来时则不同。</p>

虽然融不染到底是没敢挑战一下极限，但他还是顶着风雪在外界站了三分钟之久。</p>

然而无论是这三分钟，还是之后回到祀观内恢复体温，在这段期间里，融不染全程都没有感觉到热。</p>

是的，这包括烤火，泡热水澡，裹被子取暖等种种措施，都没能让他有热的感觉，就好像他身体的温度传感器雪崩了一般，堵断了他对于温度的所有感知，最后只剩下了冷。</p>

冷。</p>

冷。</p>

冷。</p>

冷到无论是烤火，还是泡热水澡，融不染的身体都在不断地颤抖。</p>

他做实验的时间是早上，然而直到深夜，他才将侵入体内的寒意尽数驱除，对于温度的感知能力也逐渐恢复过来，这才能勉强入睡，且睡得还不怎么踏实。</p>

这股寒意之所以能那么快攻占人体的原因，融不染也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也有所察觉——</p>

总的来说，融不染多少还是有点小觑了这个世界的自然力量，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昼荒的天气变化无常，且时而会有像这样极致寒冷的极端情况，但都是从大人口里听说来的，真正经历过的还是太少了。</p>

那天过后，他就彻底没出过门了，整个人成天缩在暖炉旁，体会着烤火的乐趣。</p>

烤火这种事情，一个人做都很快乐，更何况还有融无华能陪他唠嗑解闷，人们围绕着火焰就会感到安全舒适，这仿佛是远古时期就流传在血脉中的记忆。</p>

于是，即使祀观内有足够的空间给融不染修行武道，他也依旧停下了日复一日的锻炼，在这段机会难得的时间里享受着寒潮带来的“假期”。</p>

雪止，对于他这种自制力还算强的人来说，其实也就意味着假期的结束。</p>

那大雪过后新一天的开始之际，融不染到底在干嘛呢？</p>

这一日的早上。</p>

融不染正在洗头。</p>

......</p>

“好了，倒吧。”</p>

浴房里，满头白花花泡沫的融不染话音刚落，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就将盆里烧好的热水倒在了他的头上。</p>

顺长的乌发，也随之重新露出其光滑的本样。</p>

十几秒过后，当头上已经没有了泡沫，弯腰在浴盆旁的融不染才重新站起身，湿漉漉的长发搭在他赤裸的肩膀上。</p>

“给。”</p>

融无华将一大块丝布盖在了他的头上。</p>

“话说回来，这个气候变化的还真是快呢，有点突然。”</p>

融不染抓起头上柔软的丝布开始擦理头发。</p>

昨天还很寒冷的室内，因为寒潮离去的缘故，到了今天，温度也是骤然回升，虽然空气依旧凉得像把刀子，但已经是那种多添件衣服就能正常生活的地步了。</p>

融无华轻声接话道：“每年都是这样呢。”</p>

她又拿起一块丝巾，盖在融不染的身上擦拭残留的水痕。</p>

“还好储备了将近一个月的水资源，话说回来，河水那边不会结冰吗？”看着木桶中漂浮着泡沫的积水，融不染触景生情找话道。</p>

融无华摇了摇头：“河水从来都没有结冰过。”</p>

“诶，是吗......真神奇。”</p>

他边一脸淡定地说着，边催动着体内的生命能量流动，但见他的手上很快浮现出了火焰的纹路，而两团似虚似幻的火焰也“钻”出他的手心，附着在丝巾上面提升它的温度。</p>

相比于之前来说，在“冬神”莅临的这段时间里，融不染的懒散是体现在全方位上的，光是这个长发，这二十天里他总共也才洗了两次，距离上次洗头，已经过去了能有一周的时间，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连那两只缘龟都不再愿意悬挂在他的长发上了。</p>

“把苍蓝和八剑给我。”</p>

将头发擦的干燥且蓬松以后，融不染伸出手。</p>

只见融无华从身后的石台上，将两个头尾和四足都蜷缩在壳内的小缘龟递了过来，她是知道融不染一直把这两只水龟当宠物养的，但自从融不染为它们取了名字以后，她就特别害怕融不染单独提起其中一只的名字，毕竟两只缘龟长得太相似了，分清谁是谁对她来说实在有些为难。</p>

融不染接过以后，就把两只缘龟浸泡在一个盛放净水的盆里，虽然它们就像一个会动的精致木偶一样，没有吃喝拉撒这类的需求，但毕竟寒潮已经过去了，即将迎来的便是逐渐回春的时节。</p>

昼荒没有太阳，却也有春夏秋冬之分。</p>

而对于融不染来说，春天给他的概念就是万物复苏，所有事物都该焕发崭新的面貌。</p>

所以他要为两只缘龟也洗去灰尘。</p>

而这两只缘龟被丢在水中以后，也是没有沉底，反而漂浮在了水面上，小巧的头颅从龟壳中探出，它们齐刷刷地抬头看着融不染，小小的眼睛里仿佛有大大的疑问一般。</p>

......</p>

一个时辰以后，梳好头发，穿好宽松白袍，好似整装待发的融不染才推开祀观的大门。</p>

他迎面看见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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