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神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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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日出，还有约三个时辰。</p>

融不染和融无华结伴出现在河边以后，两人的目光都同时被远方的景色所吸引。</p>

他现在算是初步明白了，融无华会紧张乃至于恐惧的原因。</p>

就连他自己，都明白现在他即使不看那远方景色，身体都会没由来感觉惴惴不安，心脏揪紧。就仿佛天地间，忽然多了一种来自不同维度的重力压在了身上。</p>

这是“被人看见”的感觉。</p>

让融不染来形容的话，这种感觉就与那马车女子的杀意相仿，大概是只有比他在生命的层次上高上极多的活物才能拥有的。</p>

而这种活物，通常就被人们称之为“神灵”。</p>

但又与那女子的杀意有所不同，因为当时那种“上位者”的威压，是只针对融不染一人的，而这次，融不染感觉到的压力，仿佛无处不在般充斥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就像海岸边的人面临一场海啸，那自然界的愠怒其实并未想针对海岸上的任何一人。</p>

所以用“被人看见”来形容还是不太准确。</p>

人类洗了一次澡，每一个水中的微生物都可以说“我好像被人给偷窥了吧”，但人类其实只是洗了一个澡，并没有看它们的意思。</p>

用“祂就在我们身边”来形容融不染现在的感受，要更为贴切一些。</p>

而不谈这精神方面上的感觉，光只说融不染现在所直观看见的景象，那也是相当惊人的。</p>

那就是此时出现在远方苍白的天地间，那形态奇特的擎天黑影。</p>

这高不可量计的黑影，本该只在日出以后，夜幕降临时才能看见，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在白天凸显其身影。</p>

那黑影的轮廓像是个巨人一般，祂拥有完整的四肢，而头颅仿佛和脖子连成了一体，显得很是扁长。祂虽然拥有类人形的四肢，但祂的双臂相对来说要格外的粗壮，像是人类的身体安上了猩猩的臂膀。而祂的身体表面，似乎还长着一对同样笼罩在黑暗中的尖锐翅膀，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却给人带来一种那对翅膀只要扇动，世界就会天昏地暗的感觉。</p>

至少在融不染看来，祂整体的外观是恐怖至极的。</p>

“祂……要死了。”融无华如同梦呓般呢喃道。</p>

融不染一怔，只觉得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p>

夜晚。</p>

融不染坐在篝火旁，百无聊赖地吃着酸涩的水果。</p>

他遥望着白天便出现在远方的黑影，而在此时，黑日已经升起，其他只在黑夜中显形的虚影，也纷纷如期而至。</p>

这是村民们早就熟悉了的“末日景象”。</p>

那些遮天蔽日的巨大虚影，在摇曳，在晃动，祂们渐行渐远，祂们越走越近，祂们居无定所，祂们不可寻踪。</p>

唯有那在天黑前就出现的人形虚影，依旧屹立在那里，仿佛被人施展了定神咒般，不曾移动过。</p>

那种“祂就在我们身边”的压力始终没有散去过。</p>

融不染心怀忐忑，不时地看着跳着简易的舞蹈，唱着没有调子的歌曲，宛如对这股压力浑然不觉的村民们。</p>

包括与他还算相熟的古谷，通愁等人，也都无忧无虑地参与其中。</p>

对于他们来说，那白天就显形的黑影可能只是失眠了，醒的早了一些也说不定。</p>

人们的欢声笑语，盖过了远方野兽嘶吼的声音，让融不染的神经也有些昏昏沉沉的。</p>

于是，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p>

什么事情也不要发生。</p>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内心中的不安，坐在他身旁的少女，无声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腿上。</p>

融无华的不安，却早已在前往宫殿，见到他安好无恙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p>

直到一朵朵红色花蕾破土而出之时，异变才终于初露端倪，也在短短的时间中，从开始到结束，盛大地爆发开来。</p>

“神迹降临。”</p>

先是那红色花蕾转眼间在人们身边，在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篝火旁，在这片空地上长满的同时，村民们也一一地跪在了地上，虔诚感谢神灵的临幸。</p>

而在此刻，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人形虚影上的融不染，看见了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象。</p>

“祂……死了。”</p>

融不染身边的少女喃喃道，但即使没有这句声音低落但语气又仿佛无比确凿的话，融不染也只会把远处的场面，和死亡联想到一起——</p>

祂的身躯，开始倾斜。</p>

融不染无法在此刻形容自己的感受，他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瞬间的同时，也希冀自己的视线，能够真正地穿透那片黑影，看见隐藏在深处的那些秘密的真实面目。</p>

如果这是一幅画。</p>

那么这就是上古神话之凡人，亲眼历见战神刑天之败倒。</p>

可现在的融不染终究是无法去理解这一切的渊源，他能知晓的，也只有他看见的结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