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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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染大人，您还不去修炼吗？”</p>

泛婆婆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融不染回过头，他都快要走到村子了，此时停下脚步，不知道泛婆婆是何时静悄悄地跟了上来。</p>

他一直都觉得泛婆婆神出鬼没的。</p>

“再说吧。”融不染给出了他自己都觉得很咸鱼的回答。</p>

不过也的确，说起修炼的话，在过去的一年里他每天都会在庭院中锻炼拳法。</p>

但这种简单的身体锻炼与现在的融不染心中所想的修炼就有点大相径庭了。</p>

毕竟他可是看了不止一千本小说的人，什么样奇经八怪的修炼方式没有见过。倒也不是说他不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大部分的修行都是建立在锻炼身体的基础上的，但如果真的让他自己去做的话，心态上还是会有一点点微小的变化。</p>

现在的工作已经不是人体生物学家的他，此时并不再认为修炼是人类的必需品了。</p>

无论是他的前世还是今生，都拥有着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那就是对自己所做所行的执着。如果不是如此，前世的他也不会有毅力能看一千多本玄幻仙侠小说，今世的他在父母失踪以后，也不会坚持着想要改变自己。</p>

但当昨天醒来后，两世的记忆相融合，又经历了一夜的休息过渡，现在的他放下了很多执念。</p>

融不染锻炼拳法的行为固然是好的，谁不希望能强身健体呢，可他的之所以如此的目的却是寻找回自己的父母，这就和现在融不染的观点有所冲突了。</p>

他本来也不想停止锻炼拳法的，但它实在是太累了。</p>

融不染其实和两世的过去一样，依旧保留着执着的品质，但也正因为如此，如果他选择了继续锻炼拳法，那必然是会奉陪到底的，但在此之前，他必须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无论是主动的也好，被动的也好。世界上所有的努力一定是要有来由的，没有来由的努力一定是不能持久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即使有来由也半途而废的努力。</p>

“我觉得婆婆你好像有点着急，为什么？”融不染反问道。</p>

他的话令泛婆婆楞了一下，随后露出微笑没有迟疑的流畅说道：“不染大人好眼力，老仆的确是有些急迫了。”</p>

她却没有说出理由，融不染也只是等了片刻以后，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就不再追问，重新向着村子走去，等他到了目的地时再回头，就已经不见了泛婆婆的身影。</p>

昨夜在融氏祀观与村落之间的盛大篝火已经被收拾的一干二净，白茫茫的苍凉天地间看不见昨夜黑日下的擎天虚影，就像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幻觉。</p>

如果村子的远方真的存在那种生物，或许就是村子中从来没有与外界有过交流的原因。</p>

他在大大小小的房屋间行走观察，却发现各家各户门前路上在外干活休憩的人，几乎都是妇女黄童白叟，男人们不知去了何处，几只狐狸在田野间窜动。</p>

“呦，这不是小不染吗，昨天晚上睡得好吗？”</p>

“不染来尝尝我新做的烤肉啊，你还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p>

“融融出来玩了呀，快来让阿姨揉揉脸。”</p>

“梁婆婆好，林爷爷好，周阿姨好......”融不染向见到的老人妇女打着招呼，但却没有和他们搭太多话。</p>

倒是有几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孩童，召唤着他过去。他走近看到几个男孩正蹲着围在一起，中间地上用几块木板糊了个小篱笆，中间还有两只灰黑的大螃蟹，他们兴奋的为各自支持的螃蟹鼓舞打气。</p>

于是融不染也蹲在一旁和他们厮混在一起，面无表情地观看两只螃蟹凶悍的斗法。</p>

待过了半个时辰，两只缠绕在一起的螃蟹终于有只不再动弹，那只大了一圈的螃蟹外强中干，被另一只螃蟹拆了好几条腿，连一只螯都被剩下的那只螃蟹夹在钳子中高举，像是庆祝自己的胜利般。</p>

可以蒸了......</p>

融不染口水差点顺着嘴角流出来，他连忙用袖子一遮。</p>

自从昨天苏醒后，他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p>

男孩们的热情在分出胜负后迅速冷却下来，一位妇人过来将两只螃蟹都收了起来，似乎没有其他的候选者。</p>

“哎，趁老爹他们回来之前，再玩点什么吧。”说话的男孩叫通愁，背后长发束了起来，显得干净利落，在几人中皮肤最为白嫩。但在他白嫩的小手皮肤上，却生长出了奇特的花纹，如同火焰的图腾般。</p>

“捉迷藏？”另一个小孩提出建议。</p>

通愁摇了摇头道：“那是小女孩才玩的游戏，你多大了？”</p>

你自己不也才八岁吗......</p>

融不染将地上掉落的蟹腿收起来时瞥了通愁一眼，然后小跑着过去把其交给拿走螃蟹的妇人，回来时听另一人继续提议道：“那要不要玩抓人？”</p>

通愁的脸上顿时布满愁容：“咱们不就是因为修炼太累才偷懒的吗，现在反而玩抓人跑来跑去的，贱不贱呐。”他说完叹了口气道：“就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吗？”</p>

融不染稍一回忆过去在村子中玩过的那些游戏，发现确实都挺乏味的，也不怪乎男孩们会如此。不过这几个男孩要玩什么他其实都无所谓，他现在只想着刚才和那位阿姨说的有关螃蟹的事情。</p>

几人连番讨论以后，通愁也没决定出干什么来打发时间，他目光落在融不染身上，面对这个几人中年龄最小的弟弟，他展现了老大哥的风范道：“小不染，要不你说说看？”</p>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融不染脱口而出道：“清蒸吧......”</p>

“啊？”</p>

“啊？”融不染迷茫的扫了眼他们迷惑的表情，顿时明白他们是想让自己来决定，便不假思索的小声道：“一二三......”</p>

“嗯？”</p>

“一二三木头人。”融不染补全道。</p>

“木头人？”通愁疑惑道：“那是什么”</p>

融不染笑了笑对他说：“我教你。”</p>

他知道，这将会是个清闲的上午。</p>

当游戏进行的如火如荼时，为了保证木头人和鬼之间的公平对决，融不染主动请缨坐在一边担任监督。</p>

“一、二、三——”当鬼的通愁趴在一栋屋子的外墙面上拉着长音，然后在下一秒飞速地说道：“木头人！”</p>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迅速地回过头，在他身后几个憋着笑前行的孩子也瞬间一动不动，但还是有人迈出的步伐太大，顿时维持不住腿一软的。</p>

“古谷。”在一旁有心摸鱼的融不染恪尽职守，当即点出了他的名字。</p>

看着古谷虽垂头丧气的与通愁互换身份，但还是难掩其眼中觉得游戏新奇有趣的本质，几个男孩也都玩的开开心心的，木头人的规则本就很是简单，男孩们玩了几遍后就熟悉起来，玩得有模有样的，乃至于几个女孩也被吸引，纷纷加入到了队列中。老人大人们也被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手中的活，饶有兴致地观赏起孩子们的新游戏，他们毕竟也都曾年少过，现在这些孩子们会玩的东西也基本都传承自他们，现在便不由得被这份只属于童真的快乐所感染，唠起闲嗑来。</p>

融不染也是乐得继续当这个监督，对于这个只需要坐着发呆偶尔点点名的工作，他很喜欢。</p>

这才是生活嘛。</p>

“呼......”玩累了的通愁走到融不染面前，用大拇指指向背后道：“你不去玩吗？我可以来当这个监督。”</p>

融不染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不感兴趣。”</p>

“......”通愁明亮的眼睛盯着融不染仿佛事不关己的表情，耸了耸肩笑了起来，他也坐到地上，和融不染并成一排道：“明明是你教给我们的，你真奇怪。”</p>

融不染没有理他，这让通愁有些尴尬不满地转头盯着融不染的侧脸，他胸口微微起伏着，缓解着游戏带来的疲惫，他当鬼最多，口号喊得也是震天响，鬼被拍到以后还要抓人，没有谁比他玩得更认真了。</p>

他是真的觉得这个新游戏很有意思，可从融不染身上感受到的却不是求夸夸的心意，他好半天憋出了一句无关乎此情景的话：“你跑出村子的那三天，都到哪里去看见什么了？”</p>

融不染这才有所回应转头看向他，眼中闲意一扫而空，森然的目光让通愁倏然间浑身一冷，愣了几秒回过神再看时，融不染已经转回头不再看他，低垂的眼睑与之前的平静同出一辙，他摸了摸胳膊上的皮肤，发现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p>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就看了我一眼，我好像就突然害怕到了极点......</p>

“你......”</p>

“啪！”</p>

后脑勺的疼痛打断了通愁的思绪。</p>

“你什么你啊，我就是让你们休息一会儿，你们倒好，还整了新活出来。老爹他们回来，知道你们没有好好修炼，最后修理的还不是我？”</p>

融不染回过头，看见一位手持木棍的少年站在通愁的身后，他脸上没有怒容，倒是有盈盈笑意，肤色与通愁一样白皙，同样的束发，容貌也有七分相似，他看上去十五六岁，少年独有的英气都在身上体现。</p>

“哥，疼死了。”通愁抱着后脑勺在地上打滚，从他眼角渗出的泪光来看，融不染意识到少年下手的确实很重。</p>

“活该啊，小白。”一道幸灾乐祸的笑声响起，从少年身后走出来另外一位少年继续说道：“你哥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p>

这位少年融不染还算眼熟，从融氏祀观出来前还见过的，正是被融无华喂水的屠户儿子。</p>

当然，眼熟只是针对于融不染的前世记忆，他自然是认得这两人的，便打招呼道：“通笑哥，断曦哥。”</p>

通笑和断曦向他点头会意，通笑的目光又落在通愁身上，此刻的通愁抱头蹲在地上，保持着和通笑的距离，防着他哥又突然给他一棍子。</p>

通笑有些不解的对融不染道：“你今天怎么出来和他们一起闹了？”</p>

他之所以会感觉奇怪也无可厚非，毕竟融不染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和他们一起玩过了，即使是修炼也一直是一个人。</p>

“嘻嘻，小不染能放下心事那是好事，你看看我给你把谁带来了。”断曦不给融不染回话的机会，他满脸笑容像是有藏不完的惊喜。</p>

只见他的背后也有一人小步的走了出来，她小脸微红，目光像是自觉打扰了人家不好意思般地躲闪，最后找到了藏处与融不染四目相对。</p>

看着融无华的融不染却是在想：套娃吗？</p>

自家人管自家事，通笑不再多过问融不染的事情，而是拽住了通愁的耳朵道：“看来平日锻炼的火候还差得远啊。”</p>

“啧啧啧啧啧......疼疼疼疼疼，老哥你不要拽耳朵啊，万一以后一个大一个小，找不到媳妇儿怎么办！”通愁哭丧着脸，被一路拖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