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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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所有人都动了。</p>

裴先生身边四个高大仆役各自手里抄起武器，两个扑向卢先生，两个扑向白先生。</p>

而卢先生身后的护卫拔刀出鞘，当头向来袭的两人劈去。</p>

那两个仆从手里拿的都是坚硬的带齿棍棒，看起来分量不清。那护卫看起来颇为瘦弱，但一刀之下，震得二人都向后退去。他趁势一步向前，反手把刀背劈在一人后颈上，那人一声不吭，一头栽倒在地。</p>

另一名仆从手中棍棒掉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从侧面向他刺去。那护卫手中长刀未及回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单手喀嚓一声拧过那仆役的手腕，反手把匕首刺了回去。</p>

那仆从大叫一声，血流了满手，脚下打跌，一屁股坐倒在地。护卫摆脱身后纠缠，上前一步，手中长刀举起，地上的仆从双脚乱踢，正踢在他腹上，刀光一错、空劈在沙地。那仆从连滚带爬地跳起来，涕泪纵横，抱着受伤的手臂就跑。</p>

剩下的两名仆从本在与白先生身边的护卫僵持。看到这里面面相觑，忽然一齐掉头狂奔，其中一人身上还背着一个行囊。裴先生眼看仆从们跑远，呆立在原地不动，两位女眷见了血，都瘫坐在地上。</p>

傅易见三方人马动起手来，背着韩松往后退到一边。还未辨明白局势，已然尘埃落定。他望向那退回卢先生身后的护卫，也露出戒备的神色。</p>

那护卫一言不发，把地上晕厥的仆从拖到草野里去了。</p>

裴先生看看那护卫，又抬头看看还在江面上的渡船，张口欲要喊叫。卢先生说道：“裴先生不如再想一想。这时节与你做生意的也不是善类。若是让他们知道你一家孤立无援，带着这许多财物。行事未必比我与白老更通情理。”</p>

裴先生话语卡在喉咙里，一时张口结舌。卢先生又道：“便是船家要帮你，我们打杀起来，不免要累及无辜，最后谁能抢到船，也未可知。不如大家一起上船，下了船各奔东西，更稳妥一些。”</p>

裴先生踟蹰不语，此时那护卫从荒草边走回来，收刀回鞘，发出铿地一声脆响。裴先生浑身一颤，扑通跪了下来，口中道：“卢大人饶命！”</p>

卢先生说道：“裴先生客气了，上了船我们便是一家人。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叫白先生一声岳丈。”</p>

他说得仿佛十分通情达理，但看裴先生跪在面前，身子却动也不动。裴先生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忽然一咬牙，说道：“算了吧，老裴哪有能耐与你做兄弟！”</p>

他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卢先生，说道：“这是与船家的另一半定金，还有进绵城的文书。我拖家带口，下了岸也走不进城去，何苦要占卢大人的位置。我这就回家去，祝大人一路顺风吧。”</p>

卢先生打开看了，眉目间一动，似乎有话要说。裴先生把两位女眷扶起来，自己从满地包裹里寻了两个背上，又回头望他，说道：“表弟日后前途无量。往后若再遇到，还望……还望手下留情。”</p>

说完草草一揖，带着二女走了，夜幕深黑，不出几步就不见踪影。</p>

傅易看完这一出争执，也后退一步，往反方向走去。那卢先生原本看着裴先生一行，此时忽然开口说道：“这位长官不如与我们同行。”</p>

傅易闻言停步望去，目光十分锐利。卢先生说道：“阁下形貌且不提，那一柄长兵器，不是农户能有的。我听说梁城守军已经投降，各郡都在通缉溃败的叛军。你在江边瞎转十分凶险，还是与我们一道走吧。”</p>

傅易道：“卢先生自家兄弟都不带，怎么想起来带上我？”</p>

他语中颇含嘲讽之意。卢先生转过身来，面色却依旧十分平静，说道：“阁下身上背的，也不是自家的孩子吧。”</p>

傅易不答，卢先生说道：“人在世间行走，自己便是完整的一个，哪里有那么多血脉相连。所谓亲疏远近，都要看日后的机缘。”</p>

傅易哈了一声，道：“你是说你我有缘咯？”</p>

卢先生说道：“我是说，人在逃亡时，亲子尚且不顾。你却带着别人的女儿，想必有什么重要的缘故。若有脱困的机会，何必因为意气放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