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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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有人来了。”见他接过篮子，清燕瞧眼路口，低声道，“你藏掖着，别让人瞧见，我这个人在你们夫人眼里是臭鱼烂虾，一文不值，可我的东西无罪，我的心比谁都真，平哥，你得信我，我一颗真心掰成两半，一半随我父母落地，一半给了……”她欲言又止，半截话头塞进眼睛里，掀起眼皮看眼田平。</p>

他就读懂了她的残言。</p>

“所以。平哥，小心着我最后点心意，往后这吕氏医馆我也不进了，能出庄子，就在这里等着你，若运气好，便是刮风下雨电闪雷鸣，能借我点光看看你也好。”</p>

外面真的来人了，清燕的话被脚步声赶着，她翘起鞋尖，一边往外退，一边朝田平挥手，“平哥，我记得你脚的尺寸，明儿……不，待赶集，我就扯线为你做鞋。”说完羞涩一笑，顿顿脚，捂脸跑出巷。</p>

田平手拎着篮子站在巷中唯一那点光线下，露出痴痴的笑，人不见了，他还呢喃的唤：“清燕姑娘。”</p>

等回到没有秘密的光天化日下。</p>

此番艳遇，往他干瘪的皮囊吹满了活气，他觉得沉疴顿愈，脚步轻快，只需一蹦，天上的来来往往的浮云触手可及。</p>

到医馆门前，他先将清燕托付的满篮八角倒进布袋里。偷偷溜到药柜下，随便取张药方托在掌心，手指比划药名嘴中念念有词，拉开抽屉铜环，似在按方识药。</p>

趁抓药的小厮不注意，老师傅接应病人。迅速将兜里的八角倾倒进药柜，见没人发现，暗中将药堆覆平至像没人碰过。再装模作样继续翻查。</p>

直到里头吕荞寻他的声音，才赶紧从梯子滑下，一路小跑，像才赶回来似的，吆喝道：“少爷，在呢。”</p>

吕荞托住病人的手臂，见田平掀帘子进来，便松开手，田平自然而然接过。</p>

两人隔得近，田平心跳的厉害，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怕吕荞闻见八角的味道，盘问两句。</p>

幸好，今儿病人调的药膏味道浓重，竟是掩盖下。</p>

田平待他上完药，找个身体不适的由头躲回家中，烧锅热水洗净所有味道，方才心安。</p>

却说秋云逢半月必到吕氏医馆为卤菜馆添置大量香料，一则感谢吕荞治好父亲腿伤，二来为吕娇的情分，三来与吕氏这等大户人家混个脸熟没什么坏处。</p>

田平走后不久，她迈进吕氏医馆。</p>

相熟的小厮笑着迎她：“秋云姑娘来的正好，往鹈鹕巷我家送包卤花生、卤藕和卤香干成么，我娘近日厌食，用你家卤菜就稀粥吊吊她的胃口。”</p>

秋云笑道：“有什么成不成的，回去我就让一流送。”</p>

小厮喜道：“姑娘今儿买点啥？”</p>

“按着单子上捡，我可记不住。”</p>

秋云从袖中掏出张纸条，小厮接过，自是下去准备。不会儿提几袋牛皮纸蒲包，引秋云去柜台结账。</p>

薛掌柜算出总价，算盘递到秋云面前，两撇白胡子垂在鼻尖下，笑着道，“秋云姑娘，看看，对不对，不对指点我两式，你那手算盘，我瞧着心惊，不像打算盘，像弹琴，我真怕，你手头没准，算珠子拨飞去。”</p>

秋云掏出枚银锭搁在榆木柜桌上，食指轻轻在算盘上一拨，拨上枚乌黑的珠子，笑着对薛掌柜道：“老师傅故意考小女子呢，不过可别让东家知道薛掌柜一心卖我好，十次有九次算的少。”</p>

薛掌柜抖的算盘唰唰作响，大声笑道：“怎么每次都考不了姑娘，年纪轻轻一双火眼睛，以后还怎么得了。”</p>

他常与秋云在算盘一物上玩笑，被识破也不觉得难堪，白胡须被他呼呼吹着，用戥子称好找钱递予秋云，笑着目送她出门。</p>

回到馆子中，秋云把香料交张枫收着。</p>

打烊后，天光尚未西沉，收拾开张空桌，铺满秋云今日买的香料，店中众人皆落座，拆包查看香料里头是否有石子，枯枝或别的污物。</p>

这是秋云一直以来行的规矩，菜肴难吃可以调整，食材却一定不能疏忽。</p>

从门口投进来的夕光暖洋洋的。</p>

一道无边无际浓云的横在天边，顶端浮出点儿脆弱的玫瑰色光晕，越往下越沉，像是日头堕入地平线砸起的一点残晖，带着不舍匍匐在即将来临的夜袍上。</p>

大家清点的仔细，秋云点燃烛火，火苗刚炸开。</p>

付师傅的声音也嗖从喉咙里冒出：“这玩意儿有些不对劲。”他手中捏块八角，凑近火光，觑眯眼睛，八角在他两指间不停转圈，他眼中的光突抖动两下，捏紧手心，大掌忽散开，那枚八角在灯下带了点儿光泽，他有些慌张道：“老天爷，，这玩意儿，若真弄到菜里，咱们店不保，咱们的命也不保。”他劫后余生般吁出口，合掌拜道，“伊尹爷爷保佑，灶神菩萨保佑，正是东家你待客的仁心，才免逃一劫。”</p>

他一惊一乍的神情先招姜氏锤：“这是干嘛，有话直说。”刨两下他手中八角，不解道，“啥玩意儿，你说的玄乎其玄。”</p>

“对，付师傅，先别急着求神拜佛，说说，怎么个劫法。”秋云说着话，脑中飞快转动。</p>

香料买回谁碰过？肯定不会是三姑。那就是源头出了问题，吕氏医馆？小厮搞得鬼？是想害她，还是想害吕氏医馆。若继续追溯，恐怕针对的不一定是她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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