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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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完，吕娇像打了场仗，揉着鼓累的大眼睛，站在门口踢腿。</p>

破天荒的洛鸣安没有同她一道先出，手搭程渊肩头与秋云说话，表情像捡了金子样欢喜。</p>

“你先出去，我单独和秋云说事儿。”程渊嫌弃的目光扫过肩头的手。</p>

“哟，还有我不能听的。”洛鸣安继续笑，但笑的心不在焉。</p>

程渊知道今天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毕竟有位同伴入戏太深，只能放缓声音，带着几分期许道：“再忙也要休息休息，但愿你能来。”</p>

秋云点点头，未置可否。</p>

程渊叹口气，拖动洛鸣安：“走啦。”他还在愣神：“就走啦？”吕娇在门口跳脚：“还不走，是想留下来当伙计不成，人秋云可不会要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伙计。”</p>

“谁笨手笨脚？”洛鸣安觉得吕娇像吃了炮仗，不知道她发哪门子疯。</p>

“你笨手笨脚，呆头呆脑。”吕娇狠狠甩帕子：“再和你说话我就是呆头鹅。”说完气冲冲的走掉。</p>

“等等。”</p>

洛鸣安想去追，程渊却一把拉住他。</p>

“她也该收收性子，总这样放肆，以后哪家男子受得了。”</p>

洛鸣安真想说，我受得了，可他说不出，吕娇对程渊总是仰望，而他好像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再好的兄弟，也不愿让他窥见自己因儿女之情失落软弱的一面。</p>

他甩开程渊的手，整整衣服，垂下双肩。</p>

“别这样，说说今天和秋云姑娘唱的哪出？”程渊不忍看他的落寞。</p>

“唱的哪出？”洛鸣安轻笑，斜眼这位一表人才的好兄弟，心想我比你差在哪，难道因为怕狗错失英雄救美的好机会，或担心父亲责罚而不敢下河捡娇妹断线的风筝，还是每次外出探险总躲在后头畏惧向前。</p>

“倒是说啊。”程渊推推游离的洛鸣安。</p>

“人秋云姑娘为惹你注意费尽心思呗，你还真是桃花朵朵开。”话里有些酸味。</p>

程渊嗤笑声，低头想想，心头涌上股欣慰，原来还是我懂她。</p>

“表妹没说错，你确实是个呆头鹅。”程渊笑道：“秋云费心帮你搭桥，却被你当成为讨男子喜欢，你啊，会错意。”他轻轻摇头，眼睛里光攒动：“秋云不是那等女子。”</p>

“行行行，我呆头鹅，自是没你俩心心相印。”洛鸣安没好气道。</p>

“不过也别急，你歪打正着。咱们且看着吧。”程渊想起吕娇扭头就走的模样。</p>

“难以理解。”洛鸣安咬牙道：“你和秋云姑娘真是绝配，心眼比梁上蜂巢还多。”</p>

“别生气。”程渊拍拍兄弟的肩膀：“当你跟不上别人步伐时，最好在多找找自身原因，吾日三省吾身，兄弟你可以多省几次。”</p>

“程渊！我要和你割席断袍。”</p>

二人吵闹嬉笑远去，渐渐消失在街口。</p>

微明收回身子，小跑到柜台，熟练抬过凳子，攀上与秋云齐肩。</p>

“没有先生好看。”微明哼道。</p>

“你说啥？”秋云不解的看他眼。</p>

“我说坐你旁边那位公子，不如先生好看。”微明提高音量重述一遍。</p>

“嗯。”秋云摸摸他小脸蛋，眉眼带笑：“可我觉得，都不如你好看。”</p>

冰凉的手在自己脸颊抚过，微明脸庞泛起红晕，秋云太讨厌，怎么可以随便摸碰男孩子。哼哼两声，从凳上滑下，嘴里嘀咕道：“没规矩的丫头，不和你说了，找秋月姐去。”</p>

过几日，天气正好，微风送暖，晴空万里。</p>

马踢踏过条条青石板路，停在张氏卤菜馆门口，驼铃吁停马儿，朝屋里喊道：“秋云姑娘，秋云姑娘！”</p>

秋云从里头出来，驼铃带笑道：“好生意啊，秋云姑娘。”手甩缰绳：“少爷差我来接您，能去吗？”</p>

店里生意一向兴隆，秋云想锻炼锻炼秋月，不放她一人撑事不会成长。况且她也想去看看，程渊所说的生意到底怎么回事。对驼铃道：“等我伙计回来，安排完毕就去。”</p>

驼铃束紧缰绳：“秋云姑娘慢慢安排，少爷说，您若要去。我多晚都得等您。”</p>

待江一流从外头回来，秋云叮嘱他守在店中，不许外出，又嘱咐秋月些事项，方才坐上马车，前往程家庄子。</p>

马车渐渐行出城，秋云掀开帘看，沿途油菜花凋谢多半，但忍能闻见香味。</p>

挑担或背篓的路人，坐在道旁石头上歇脚，妇人从兜中掏出干粮先掰指塞到娃儿口中，老汉抽出烟斗呼出缕长长的青烟，有又垂髫的女孩将红绳架在虎口与同伴翻花玩乐。</p>

行了半个时辰，前路变得颠簸，两旁葱茏树木像忽被推出，绿雾似的树叶间，不断有鸟儿跳跃其间，再行了会儿，豁然开朗，两道树木渐稀渐矮，桑树巴掌大的叶片在窗边闪过，伸出手就能抓把熟透的紫红桑果，马蹄声外传来人语声，田夫扛锄依依相语，有小童随马车奔跑，甩动手中盖盖荷叶。</p>

马车在排土墙青瓦矮房院门口停下，程渊早等在柴门前。</p>

秋云下车，驼铃自牵马儿下去。</p>

“累着没？”程渊拿出背在后头的瓦罐：“荸荠水，清甜的很。”</p>

秋云道谢接过，喝口，果然止渴生津。</p>

程渊后头跟着的老人家打开柴门：“少爷，进去坐吧。”</p>

可以在里面跑步的大院，被二十几间房半围。</p>

院里没有特意栽种，植物自然在石缝里头发芽成长，发出饱满的枝叶，开出缤纷的花朵，结出熟透的籽，又在风中摧毁，在冬日中枯萎，来年春天蛰伏的褐籽继续周而复始延续生命。</p>

屋檐下缀满包谷，干辣椒串，石梯上零落坐着些老幼妇孺，他们停下手中伙计，目光随二人移动。</p>

“这是我祖父命人建的‘孤独院’。”程渊见秋云环顾圈大院解释道：“四个庄子无依无靠的老人小孩都可在此居住，庄上收的粮食每年都会拔出份额运到这里发放。你别看它宽敞，以前可是住满了人。”他的笑对着张张苍老的脸，有种慈悲的温情：“从我父亲手里，竟剩有空屋。以前他和母亲曾带我到此施粥，我还记得正月刚过，母亲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又叫管家分发工具和种苗给他们。让他们用自己做的针线或养的家禽，任何付出劳动的成果换取食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