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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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啊，他说的，哪儿都没去。这个时候，还有个人可以等着自己。</p>

“不是还好，是一直。”他说的轻声细语。</p>

俩人缓步踱到台阶边坐下，不远处飘起孔明灯，一盏两盏，渐渐整个天空都亮起来，一瞬间，像繁星绽放，漫天都是璀璨的光芒，四处游走。</p>

“你好像发抖，怎么，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程渊察觉到她的异样，试探着问。</p>

如何保护一个人，就是什么都别让他知道。知道的越少，活的越长。</p>

秋云目光长眺，喏喏道：“我怕，怕夜不够长，灯看不够，怕良辰美景终有尽。”</p>

“嗯？”转转手中的灯，程渊适可而止的停止对她情绪的探究。</p>

人要懂得分寸，别人不想说的，莫问，别人想说的，也莫问。</p>

起身对她说：“走，我带你去个地。”</p>

借着外面的光，这里的静似乎都有了声响，程渊走在前头，脚步声在空间内回荡，然后悄无声息的掉进阁楼深处。秋云拽着程渊衣袖，紧随其后。爬了大概一刻钟，终于见到门，程渊推开，轻风从外头灌进来，灯笼左右晃荡了几下，复归为平静。</p>

“来。”程渊垮到门外冲她招手，背后是漫天星火。</p>

没想到有天可以踏进程家宝阁，还记得曾在门外立身看它，只觉得装潢富丽，高不可攀，进到里头却满目残败凋零之感。</p>

外头的热闹吹不动台阶上积的灰，窗外投进来的光，刚好将无人修理的博古架残容暴露。待到楼顶，推开门，先见脚下碎瓦石栗，又见朱红色栏杆摇摇欲坠，飞檐下，风铃挽结，风催无用，不复叮铃之音。</p>

迈出几步行到观景台，眼前却豁然开朗，只见满城灯火，尽收眼底。满天流星萤火，脚下花灯十里，星河流荡。</p>

心境瞬息开阔，胸中一口浊气舒出。</p>

程渊与她并肩而立，缓缓开口述道：“我家世代信佛。先祖曾做过僧人。有位书生夜宿山门，至此一直在庙中住下，时值国家动荡，风雨飘零，天灾人祸接踵而来。寺内僧人四处逃窜，只剩先祖和他同伴青灯，他卧病在床，全靠先祖外出化缘度日。后来书生不告而别，听闻是去投军。那书生，便是本朝太祖。先祖为化缘，引出一段姻缘，还俗归尘。他欲寻到先祖报恩，却只剩荒冢一堆。从此程家便受皇命服佛家之事，包揽寺庙兴建，逐渐积攒些家产。这宝阁为我高祖所建，后多番修葺，外人传言此阁收录舍利子。”程渊摇头笑笑：“实乃无稽之谈。”</p>

“确有珍宝，却是一颗牙齿和一盏旧灯。”光落在他眼睛里，他的眼睛比光还亮：“你听着，别觉得好笑。我先祖的姻缘便是由其引出。那时城外有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姑娘回回为我先祖布施，默默将吃食递过从不多言。直至某天从馍内竟吃出颗牙齿，才得知，原来姑娘偷偷藏下食物，被家中长辈发现惩戒，牙齿打落在粟面内，姑娘不知仍做成馍馍。我先祖听闻此事，一宿静坐。后与姑娘结成夫妻，破了色戒，背上着相的罪名。先祖母产子辞世，先祖独自育子成人，待子成婚后，便静心礼佛，不再过问尘世，后手握先祖母遗物，吞药弃世。先祖生前留书与妻合葬，并将牙齿置于佛前青灯上。便是此间两物。”程渊指向宝阁顶上四面密封的龛笼。</p>

“可这里不像常打扫的样子？”秋云吹起栏杆上的灰。</p>

“我们家因为礼佛，又因先祖鹣鲽情深，家规云一生一人，不得再娶不得纳妾。所以子嗣单薄。自祖父游历不事家务，我父亲接管程家。他这个人……”程渊眼中升起雾气，脸上神情纠结，仿佛心内拉锯：“害死我母亲，再娶我姨母，败坏家规，端的是可恶。但他力挽狂澜，救回差点被我祖父败坏的家业，并开商拓业，不再拘泥寺庙兴建之事。祖父散漫，父亲无佛心，我外出求学，宝阁渐渐无人看管，萧条成眼下这样。不过……”程渊伸手撩动风铃：“先祖父母恩深意切，又何俱雨夜屋漏。”</p>

风铃笨拙的动了下，发出嗡嗡声。</p>

“秋云，若有人想害你，我也可打掉他牙齿。”程渊调转话头玩笑道。</p>

秋云轻笑，笑里含着些许苦涩：“若是，你不能动之人呢？”</p>

他身背向繁光，嘴角含笑，颀长的身影侧对秋云：“便被他打落牙齿。”</p>

秋云仍对着楼下风光，未听见后头他的轻语，如尘埃落地：“也护你周全。”</p>

秋云笑言：“行，若真有人欺负我，我第一个找你。咱们景儿也看够了家谱也点了，妹妹们该找我了，下楼去吧。”程渊笑着应了。</p>

两人来到街上，正瞧见驼铃欲领秋雨秋月去看那艳光灯。被程渊逮到呵斥了顿。秋雨看驼铃挨训的憋屈样，在旁幸灾乐祸的笑，接着便挨了姐姐的训斥。</p>

秋云本想履行承诺，请程渊喝八宝汤，他挥手不爱那玩意儿，眼见天色不早，催促秋云快快回家，又唤驼铃备车送她。被秋云拒下，三姐妹一人提盏灯笼由程渊等人送到城外搭车回家。</p>

待秋云走后，程渊掉头向佛塔旁的灯铺，命下人挨家打听，是否见过位眉目清秀，嘴边梨涡浅浅，穿青布衣裙的姑娘。</p>

竟有店家真的见过，并非秋云容貌过于惊艳，而是随她一道男子的面具太过惊悚。</p>

店家形容时拂胸道，简直及得上自己老婆从前那位相好的真容。店家又说，姑娘同那丑鬼手拉手亲密非常，莫不是面具挡了他的俊脸，看身姿俩人倒是极为般配。</p>

被驼铃呵道，连个美人儿灯笼都没，懂什么俊啊丑的，咱公子这样才叫俊。</p>

店家不满的瞧了眼愁眉的程渊，心下想，你家公子确实俊俏，却连个小姑娘都伏不住，白长副好皮囊。</p>

程渊不理二人口舌，蹙眉敲扇沉思，秋云为何要隐瞒此番遭遇？而面具下，又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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