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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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修罗王程烈看去。只见修罗王程烈面色和蔼，看似平和，但眼光中隐隐有些锐芒闪动。片刻之后，他淡淡道：“既然宗主你来到此处，自然一切事务，均由宗主决断。”</p>

站在旁边的影子微微皱眉，大护法面上的黑纱似乎也轻轻晃动，向炽目望去。</p>

修罗王程烈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嘴边依然挂着一丝笑容，缓缓道：“当日在你前来这死泽之时，我便说过此处一切事情由你作主。我和影子、大护法到此，不过是为了擒拿这只千夜而已。这四个正道中人，还是你说了算吧！你想怎样，便是怎样。”</p>

“呸！”</p>

突然，一声不屑之极的冷哼声从前头传来。</p>

众人向前看去，却是林惊羽面色如霜，冷冷道：“妖魔邪道，有种就上来决一生死，何必在那里如妇人嚼舌一般，可笑！”</p>

此言一出，影子的面色首先就沉了下来，倒是修罗王程烈远远看了看林惊羽，却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转头对炽目道：“此人就是林惊羽吧！是你那个童年好友？”</p>

炽目心中一震。时至今日，林惊羽的名声并不如何响亮，但修罗王程烈不知为何，竟能一眼认了出来。他看着修罗王程烈那微微笑意，心中却是突然一寒。</p>

修罗王程烈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说吧！怎么做？”</p>

炽目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对望，道：“此间之事大都完成，这些人又非举足轻重的角色，不必理会了。宗主你眼下还是先将千夜收拾好，才是当务之急。”</p>

修罗王程烈看着他，没有说话，场中一时安静下来。</p>

影子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在他旁边的大护法因为黑纱蒙面，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想来也不是很轻松的样子。大护法的目光透过黑纱，在炽目和修罗王程烈身上转了转，随即向远处瞄了一眼，忽地一怔。只见远处那四个正道人中，李冰云默默站在最后，面色冰冷，但一双目光，却远远地望在炽目身上。</p>

那片冰霜容颜之下，竟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淡淡关怀。</p>

大护法忽地伸手悄悄推了影子一下。</p>

影子正有些担心，忽有所感，回头向大护法看去，只见大护法黑纱轻晃，向修罗王程烈身影方向动了动。他与大护法同列当年修罗殿四大圣使，如何不知她的想法，只是此刻心中却不无顾虑。</p>

沉吟片刻之后，影子终于还是轻轻走到修罗王程烈身后，低声道：“宗主，炽目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千夜已经降服，我们还是先安置好它再说，否则死泽之内，万毒、合欢两派人马均在，迟恐生变。”</p>

修罗王程烈回过头来看了看影子，缓缓点头，道：“你说的甚是。”随即眼中隐隐精光闪动，对炽目道：“既然如此，这里就交给你了。”</p>

炽目默默点头，道：“你放心好了。”</p>

修罗王程烈又看了看他，忽地一笑，转身行去。他身后的影子对着炽目笑了笑，随即跟了上去。</p>

大护法缓缓跟上，经过炽目身边时候，炽目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p>

大护法黑纱微微晃动，却也没说什么话，就这般走了过去。</p>

在修罗王程烈一众人身影消失之后，炽目缓缓转身，向祝天等人望去。</p>

祝天咳嗽一声，踏上一步，道：“张师弟……”</p>

炽目冷冷道：“我叫炽目。”</p>

祝天一窒，在他背后的林惊羽眉头皱起，沉声道：“小凡，你何必如此？我知你心地本善，只是当年被奸人所害，这才误入魔道……”</p>

祝天听到这里，颇感刺耳，但却也只是微微苦笑，一声不吭。</p>

只听林惊羽继续道：“……只要你肯回头，我相信以道玄掌门的胸襟气度，必定会容你重回青云的。”</p>

炽目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回头？”</p>

林惊羽身子一震，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曾经的童年好友，只见他站在那里，用一种说不出的冰冷感觉，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条路我走的好好的，不用你们来救我。”</p>

李冰云站在最后，身子仿佛也轻轻抖了一下。梵音站在她的身边，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p>

林惊羽面有愤怒之色，踏上一步，正想再说什么，却被祝天拦住了。</p>

祝天看了看林惊羽，对着他轻轻摇头，低声道：“他入魔已深，你不可操之过急，否则适得其反！”</p>

林惊羽原本对祝天拦了上来，现出了一脸的怒意，但听他这么一说，终究知道如他所言。又转头看了看炽目，心头一软，想起当年两小无猜一起玩乐的时光，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退了回去。</p>

祝天沉吟片刻，对炽目道：“炽目施主，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们总是有一段渊源。如今莆田宝库已毁，看来也并无什么绝世宝物，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p>

炽目哼了一声，看了祝天一眼，随后又向其他人望去，看了看林惊羽，看了看梵音，最后目光落在了李冰云的脸上。</p>

那个清冷女子站在最后，面色如霜，眼光似水，深邃不可见底，也不知道她的深心处到底在想着什么？</p>

炽目收回目光不再多言，转身就走。</p>

没走多久，隐隐听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炽目眉头一皱，转身看去，忽地一怔，却是梵音追了上来，看后面祝天等人脸色，似乎也有些愕然。</p>

梵音跑到他的身前，背对祝天等人，向炽目凝望片刻，忽地笑了出来，微笑道：“你该不会杀我吧？”</p>

炽目望着他，看着他的笑容，似乎和当年在青云山通天峰上相遇时，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的开朗。片刻之后，他的目光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但声音还是平淡如止水，道：“什么事？”</p>

梵音嘴里“啧啧”两声，耸了耸肩膀，道：“反正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至于你怎么想，我就没办法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地眼睛连眨了几下，低声道：“大哥，让我抱抱这只三眼灵猴好不好？”</p>

炽目一怔，心中登时浮现出当年梵音缠着自己要千夜的情景，心中不由的一阵莫名温暖。其实他自小在青云山长大，对青云山大竹峰上一草一木都有极深的感情，更何况梵音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p>

梵音见炽目没有说话，但似乎并未有不屑或反对之意，心里一阵高兴。他头脑向来聪明无比，对炽目这个入了魔道的朋友，心中也依然看的极重。只是他深知张小凡的性子坚忍倔强，为了当年一个承诺便宁死也要守护，可想而知，为了此事，他当年所受重创之大。</p>

所以这些年来，为了拉这位好友脱离魔道，梵音不知暗地里独自想了多少办法，最后也只能得出一点──宜缓不宜急。</p>

此刻梵音的目光落到趴在炽目肩头的千夜，登时两眼放光，开颜笑道：“千夜，是我啊！还认得我吗？”</p>

千夜懒洋洋地趴在炽目肩上，不知怎么，猴脸上红扑扑的，倒有几分像是常人喝多了醉酒的模样。它在梵音连着叫了几声之后，才有气无力地睁开猴眼，向梵音看了一眼，嘴里老大不耐烦地“吱吱”叫了两声，又把眼睛闭上了。</p>

梵音却一点也不生气，看他模样倒似乎喜爱之极，“垂涎三尺”这四字，分明就写在他的额头之上。</p>

炽目看了看梵音那种表情，竟仿佛十年来也不曾有丝毫变化，忽地叹息一声，道：“算了吧！它今天也累了，日后若有缘再见，到时再说就是了。”</p>

梵音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千夜，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移到炽目脸上。</p>

炽目淡淡道：“日后若是正魔对立，你我对敌，你尽管下手就是。至于……”他抬眼看了看梵音，半晌，缓缓道：“你我道不同，必定为敌，但我心中，仍当你是朋友的。”</p>

梵音大喜，笑逐颜开，用力点头，伸出手正想要大力拍拍炽目的肩膀，忽又觉得不妥，便收了回来。随即眼珠一转，忽地似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窃笑，伸手到怀中拿出一物，却是一本颇为破旧的蓝色封面书籍，封面上并无字迹，也不知道这是本什么书？</p>

炽目皱起眉头，不知怎么，看着这书似乎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p>

梵音悄悄将此书塞到炽目手里，轻声笑道：“大家兄弟一场，十年后初见，送你一份小礼。”</p>

炽目看着梵音的模样，笑容中七分欢喜，却还有三分莫名其妙的猥琐之意，皱眉向手中书望去，随手翻开一看……</p>

“啊！”</p>

纵然以如今炽目之沉着定力，却仍是身子抖了一下，急忙将此书合上。这书中内容，赫然是许多文字图画，图画中尽是**男女，却是十年之前，他们还年少时候，在通天峰上梵音想要用来换千夜的那本春宫书。</p>

“你……”炽目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p>

梵音瞪了他一眼，道：“你如果不想我们两个都身败名裂，就别大声说话。”</p>

炽目瞪着他，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混乱，本来该觉得这人实在胡闹，但不知怎么，这看似无聊无趣的动作，却忽然让他和面前的梵音一下子亲近了许多，往日的时光，仿佛又回来了一样。</p>

梵音对着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回去。他此番急中生智，却实是大有深意，要想把这位朋友从魔道之中拉回来，非得让他先认自己这个朋友不可。如今他干冒被众人耻笑大险做这无聊之事，果然令炽目无话可说，想必日后再见面时，二人关系必定比现在要好了许多。</p>

想到此处，他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p>

祝天待他走回，看他面露微笑，道：“曾师兄，什么事这么高兴啊？”</p>

梵音心情大好，冲着祝天做个鬼脸，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p>

祝天笑了笑，向远处的炽目看了一眼，只见那人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蓝皮厚书，面色似乎有些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当下摇了摇头，对其他人道：“此间事情已了，我们也走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p>

梵音当先点头，随后林惊羽和李冰云也默默点头赞同。</p>

他们四人化作四色毫光，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即远去。</p>

炽目站在巨大树干之上，忽然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手中这一本书上，然后举起了手，看似要将此书扔出去，但忽地苦笑了一声，终于还是将这书收了回来，放到怀里。</p>

随后，他深深呼吸，再长出了一口气，振作精神，道：“千夜，我们出去吧！”</p>

千夜这一次连眼睛也没睁开，模模糊糊地叫了两声：“吱吱，吱吱。”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p>

炽目微微一笑，右手一挥，驭起噬魂法宝，化作红光，如电飞去，离开了这棵巨树。</p>

炽目飞驰在死泽上空，腾云驾雾一般，穿越了迷雾瘴气。他从内泽出来，在半空中稍稍辨认方向，随即向修罗殿在外泽布置的人马所在处飞了过去。</p>

他这般飞行速度自然是极快的，但死泽着实广大，飞了小半个时辰，眼前望见的仍到处都是茫茫草海，翠绿一片。虽然不知道这下面有多少死亡陷阱，但在半空看去，倒也景色如画，让人精神一振。</p>

只是快飞到修罗殿人马所在地之时，炽目突然皱起眉头，空气中竟是隐隐有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道，随风飘散开来。</p>

炽目脸色一变，轻啸一声，顿时脚下红光更盛，从高空中冲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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