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瓠子今谁助束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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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有淇园，出竹，在淇水之上。”——《述异记》</p>

淇园，由西周晚期的卫国贤君卫武公所建，是中国有记载的第一座王侯园林，以竹林之美闻名于世。不过等到救灾之后，《诗经》中所说的那种“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的景象恐怕在未来几十年间都再难以得见。</p>

东郡的百姓平日里一直使用柴草取暖、烧饭，同时因为水患的缘故，近年来的柴草使用量比之前更多，濮阳县的周边压根就没有足够的木料用于堵塞决口工程。在沉下白马、玉璧祭祀河伯之后，天子就下令治河军民以淇园之竹为楗填堵瓠子口。</p>

随后的几天之中，天子每日都会亲临治河现场进行督战，直到入夜后才回帐内休息。并且就在驻跸濮阳期间，天子还做了两首气势磅礴的《瓠子歌》，将之用于鼓舞军士们的士气。</p>

以霍嬗对这位至尊的了解，当今天子的这番作为有三成是出自真心，一如他少年时在关中各地的种种扶弱济困之举。剩下的七成就是有意为之，通过各种行动让天下士庶看到天子的仁德之心，总算是将刘氏的祖传演技充分地发挥出来。</p>

从高祖至当今天子，刘氏的几代天子那可都是知名的实力派演员，演技拿出去足以秒杀后世的许多著名影星。</p>

高祖刘邦在秦末大乱的那几年之中用他的优秀演技成功坑死过项羽、韩信、英布等多位人杰。文帝先是用他的优秀演技把列侯勋贵坑得是欲仙欲死，更是通过一系列“作秀”般的举动让大汉的子民至今仍在感念他的仁德。就是演技稍逊一筹的先帝，也用他的演技把弟弟刘武耍了个团团转，生生让梁国成为了顶住七国兵锋的肉盾。</p>

因为文景二帝留下的丰厚遗产，当今天子的皇帝生涯可以说是刘氏诸帝中最为顺风顺水的一个。即位以后除了给太皇太后窦氏装了几年好孙子以外，这些年中还真的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地秀一把演技。</p>

这一次瓠子口治河总算是给天子提供了舞台，好好地发挥了自己的演技。先是命令官位在将军以下的百官也去背负柴薪参与堵口，然后就是作诗纪念几万军民堵塞决口的场面，加上每天都要亲临治河现场督战、出言鼓舞军士们的士气。</p>

你还别说，汉季的民风还十分淳朴，对于上位者的这类演技根本不能免疫。濮阳当地的老百姓和参与救灾的几万士卒还就吃天子这一套，一个个都觉得天子此举真是可与古之明君进行比较，在场的几万军民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的干劲十足，工程进度都快了几分。</p>

至于那几百名随扈的官员，因为有天子在身后盯着的缘故，也没有哪一个胆敢偷奸耍滑。</p>

而且汉时的大臣都讲究一个出将入相，个个都那么一把子力气，就算是文官出身的大臣也不是后世那种只能坐衙门的官老爷能比的。</p>

在几万名军士的努力下，一排排又长又粗的毛竹被插入河底成为河堤的桩柱，随后再将柴草、土石等物掷入其中将堤坝的血肉填充起来。</p>

八日之后，一条崭新的大堤在霍嬗的眼前成功合口，为祸大河中下游地区二十余年的瓠子口决口终于还是被汉室军民所治。</p>

“赖陛下洪福庇佑，大河水患已除！”太常杜相夫打头，随扈的列位朝臣紧随其后，一齐跪伏在天子的面前。</p>

“没有诸位臣工尽心辅佐之功与几万士卒一个多月的辛苦，大河必不能得治。”看着合口的堤坝，天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对桑弘羊吩咐道“桑卿，赐士卒每人万钱，布帛十匹，除三年之内的租税、徭役。”</p>

“臣领旨！”桑弘羊沉声答道。</p>

天子的这一句话又扔出去了差不多十万万钱，让执掌财政大权的桑弘羊也是忍不住一阵肉痛。</p>

好在大河得到控制以后，朝廷就不用将大笔的钱财花在沿河郡国的赈灾之上，也让准备破财的桑弘羊有了一些安慰。</p>

“臣代将士们谢过陛下隆恩！”此次治水的副总指挥郭昌赶忙谢恩道。</p>

天子点了点头，又道：“诸卿之功，待朕回京后再行酬赏！”</p>

“臣等叩谢陛下隆恩！”随扈诸臣拜道。</p>

治河之功虽然远及不上对匈奴军功的份量，但是大小还是份功劳。</p>

尤其是在与匈奴有十年没有大动刀兵之后，这份治河之功带来的封赏已经不枉费一部分大臣的肩膀上磨出来的那些血泡。</p>

……</p>

是夜，军帐之内只剩下天子和七位随侍的侍中、郎官说起了治河的后续工作。</p>

最大的决口处堵塞问题解决了之后，后续工作只能说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没用多长时间就拿出了一整套灾区重建、赈灾的方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