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人间天下最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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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的正紧，乌云遮天蔽日，天地唯闻雨声。</p>

已是深秋，农忙告一段落，百姓无所事事。况且雨势罕见，不适合串门子，便只能待在家里安生听雨。</p>

倘若是新婚小夫妻，只怕会别有一番趣味：门窗紧闭，骤雨连绵，轻吟浅唱。</p>

适合单身汉去听墙根儿，不过天公不作美，正好方便办事。</p>

九境的农家使者，那位深藏不露的庄稼汉子，在鞋跟上磕了一下烟斗，吐出一个烟圈来。</p>

云雾缭绕的，眨眼间被他隔绝出一个小天地，将五人笼罩其中，暴雨不侵。</p>

区别于玉树的小天地神通，九境所为，更为凝实。</p>

不大不小的小天地之中，韩信饶有兴致盯着沐云，他睁大眼睛好好看了看，对方仍旧只是一位四境的晚辈后生。</p>

韩信皱眉道：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明眸皓齿，脑壳却不怎么好使。</p>

沐云当着四位前辈的面，跳脚开始叫板，尤其是他手里一把普通铁剑，是世俗人间集市上，毫不费力就可以买到。</p>

不说一国边军的制式军刀，就连市井屠夫的杀猪刀，尚且不如。</p>

他孤身一人拎着一把破铁剑，却叫嚣反将四位前辈包围了？</p>

韩信笑出声来，臭小子，再抖机灵，老子把你脑壳敲碎了！</p>

沐云咧咧嘴：“这种话，我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遍，你算个卵球儿？”</p>

他伸长脖子，笑呵呵回应：“你倒是过来啊！”</p>

虽说当着书院贤人和佛寺佛子的面，阴阳家有些太过阴毒的手段不好施展，但拧下一颗头颅当夜壶，并非什么难事。</p>

韩信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衣衫不整，他慢条斯理穿好衣服，悠悠道：“再让你蹦跶一会儿。”</p>

农家使者，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庄稼汉子，安静开始抽烟斗。</p>

无态度，就是最明确的态度。</p>

所以区区七境的韩信，也不敢轻举妄动。山上世界，同样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泥鳅。在这小天地里，韩信充其量就是一只泥鳅。</p>

他硬生生吞下一口恶气，只能向孔老夫子和禅心僧人求助。</p>

其实说到底，无论教书匠或者僧人，都对沐云兴趣不浅，这也是几人两次被沐云挑衅，他们依旧不动如山的原因。</p>

儒家和佛家，就像是人间天下的园丁，喜欢也擅长教化。就像是红娘看见模样俊俏的姑娘少年，不张罗着给对方介绍一桩亲事，心里的小猫爪子能受得了？</p>

儒家和佛家，各有人性善恶、浪子回头的说法；而沐云这种人，无礼教、行事放荡，最能激发他们的教化之心。</p>

如果不是涉及那桩天大的谋划，教书匠和禅心僧人，都不愿与这少年为敌。</p>

可惜形势催人。</p>

书院贤人，孔姓教书匠，为慎重起见，转头对那擅长问心的禅心僧人问道：“依你之见，这少年是否有隐藏了身份和修为？”</p>

禅心僧人想都不想，轻轻摇头：“古井无波，做不得假。”</p>

年过百半的农家使者，不屑笑了笑，率先磊落道：“沐小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农七，神农老祖隔了无数辈儿的徒孙。别被老夫的境界所迷惑，其实我资质差的令人发指，修行二百年，才不过是一位纸糊的金丹境。”</p>

沐云脸上故作震惊，赶紧见礼。</p>

修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世间金丹境，哪有纸糊的一说。一位九境，放在中等山上宗门，便是那开山老祖；即使在龙虎山这般山上巨擘，也是一位战力不俗的长老。</p>

教书匠和僧人，听闻神农前辈大名，亦是恭敬不已。毕竟那位农家始祖，在人间天下率先劝课农桑，使猪狗一般的人族，有机会填饱肚子，才能繁衍开来；至于儒家的仓廪实而知礼节，则是后话之话，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德！</p>

神农老前辈在人间天下的位分，自然是赶不上身份尊崇的三教教主，那是因为农家与世无争，并非是神农力所不怠。所以绝大多数山上人，对其仍保留了最高敬意。</p>

农七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在意，他继续道：“小家伙，你不用装疯卖傻，半座龙渊洞天已不是秘密。否则，你真当诸子百家、人间三教的大能，都是酒囊饭袋？”</p>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无主的洞天福地，有缘人皆可收入囊中，有谁规定过，境界高才有资格占有？那岂不是天下间的洞天福地，都要归于三教教主？”</p>

农七一句话，瞬间让其他三人如遭雷击。</p>

农七严肃道：“你们三位，或许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我不拦着。老夫只有一个要求，公平竞争、不可伤了对方性命！”</p>

韩信面露难色：“农七前辈，对方不过一个四境，修为太低，当真动起手来，难免失手将他打死，这于我等…”</p>

他话还没说完，农七那朴实无华的烟斗，已经降临韩信头顶。</p>

韩信抬头去看，他瞳孔之中，那烟斗迎风而立，瞬间化作千万里之巨，他敢再废话一个字，便是被碾作成泥的下场。</p>

农七冷笑一声：“照你的逻辑，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境，我若是不小心打死了你，岂不是也很顺理成章？”</p>

韩信苦笑一声，不再言语；教书匠和禅心僧人，同时答复：“谨遵前辈吩咐。”</p>

一位七境，两位八境，就算沐云有日天的本事，也绝对无力回天。</p>

农七定好规矩，想再对沐云嘱咐几句，告诉他凡事尽力即可，不必强求，更不必逞一时之勇，将自己陷入死地。</p>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朝阳初升，好日子还在后头。</p>

岂料沐云笑眯眯挽住他手臂，亲昵道：“农七爷爷，我知道您心系百姓。小子我，实力尚浅，只能尽力先让东灵镇百姓过上好日子；您不用担心，将来小子飞仙得道，定让这天下的百姓，都有饭吃、人人有衣穿。”</p>

农七会心一笑，人上了年岁，碰见个口齿伶俐的少年，都觉得是自个儿孙子啊。</p>

况且这小子，还真对自己脾气。</p>

跟农七交了心，沐云一步跨出，主动迎向韩信三人，谦卑道：“听见没？我农七爷爷交代了，不可伤尔等性命，所以等下打起来，小爷我一定会手下留情。”</p>

韩信立刻出手，他手中一道五彩匹练，瞬间将沐云击飞！</p>

不愧是一位七境修士！</p>

沐云身前，五彩匹练来临的同时，百余张符箓同时引爆，这些符箓，全都是爆空符，同时引爆之下，威势同样不可小觑。</p>

“雕虫小技！”</p>

韩信一声冷哼，他一翻手腕，又是一道五彩匹练激射而出，两道匹练兵合一处，瞬间加粗一倍，从烧红半边天的爆炸余波之中穿堂而过，又变做一道剑光，直取沐云眉心！</p>

沐云早有准备，十几件法宝依次排开，他眼疾手快，同时引爆！</p>

韩信没料到他居然一口气自爆十几件法宝，那五彩匹练化作的凌厉剑气，在剧烈爆炸中消耗不小，却仍旧突围出去！</p>

“咔嚓！”</p>

尚未接触，沐云手中铁剑，被那虚无剑气，瞬间捣做铁粉。</p>

他疯狂后退，同时掐诀不断，青虹剑一声轻鸣，万千剑气归于一体，自发迎敌！</p>

韩信的虚无剑气，一击斩在青虹剑剑身之上，万钧巨力轰然爆发，灵宝品秩的青虹剑居然无法抵挡，连带着沐云被一击飞出，跌落在百米之外。</p>

要不是忌惮农七，韩信一击之下，沐云就不是被击飞数百米这么简单。</p>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p>

一击得手，韩信飞身而至，他居高临下，对那被他砸到深坑中的沐云，笑问道：“小子，需不需要我手下留情？”</p>

沐云擦了擦嘴角血迹，挣扎着站起来，心里骂道天杀的阴阳家，老子跟你这一脉算是结仇了。</p>

日后我行走天下，碰见阴阳家的后辈子侄，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p>

沐云明媚笑道：“你说什么？”</p>

“留情？留什么情？”</p>

他转了一圈儿，拍屁股道：“你看小爷，像是受伤的样子？”</p>

“七境大修士，就这点本事？”</p>

韩信面色一冷，他真的动了杀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那只老鼠，被你藏到哪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