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最离奇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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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古静，细雨霏霏。</p>

横枝零兀，春浅花繁。</p>

白衣若素的女子撑伞践步而来，花落雨声打在伞面，噼啪噼啪溅起水汽，笼在她周身如烟似雾。她面色极为浅淡，在花树下伫立。风吹起耳边发丝回旋，秀气致美的眼眸间，却有山水连连起落留连。</p>

骤雨渐歇，云走月现，含苞带露的月灵花绽放得越发骄纵肆意。</p>

她抬头望向直临幽壑山风最高处的那枝。</p>

沾了无尽潮气的夜空如湖，满月澄透映出，横枝花影溺在其中随风而动，便如满壁映画一般。她指间一松，青绸伞落于泥泞，任由发丝在身后潇散，她迎出手去满情满意掬了一捧，却只虚虚镂回一怀空敞落风。</p>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看明人、月、花交相映衬的画境里，月光不可直临处，青石黑泥间早已如蛛丝般密集缠连布满血丝。若有似无淡雅花香里，也有浓重血腥气层层透浸迭漫。</p>

应该是最后一晚了。她说不清是欣喜还是留连，双手抱合，将脸颊贴契在并不平滑柔软的树皮上。如同透过无形血管，她与天地之极这世间唯一仅存的月灵花如同双生子般合生在一起，血气一点点从她身上转移到树身。</p>

她的面色渐渐苍白如雪，原本生机盎然的月灵花却纵放得越发堆雪簇锦般销嚣热闹。</p>

月灵花，与天地同生，堪称世间最美丽的事物。世人只知其美，却从无一人知其来处。</p>

连她，也足足花了数百年时间，探寻上百个上古密境，才真正知晓了他的出生地。</p>

天地之极，以石髓扎根，吸满月盈华，又得女子以至纯血气养就，足足三百年方能得再次面世的机会。她用血气养了它足足三百年，回想当初在满目苍夷的古战场探宝，她被埋没在灰土下的一颗种子吸引了注意力。那时它小小一颗，握在掌心给她一种随时都会掉落的不安全感。</p>

身为唯利是图的探宝人，她饥寒交迫的时候，无数次想把它放到拍卖台上，可一次次又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久而久之，依偎成为一种习惯，哪怕它只是小小一颗。</p>

第一次得知它是世间仅存唯一的月灵花种子，也为她惹来无尽杀机。那些修仙者为了得到它，将花之灵力化为自身所有，不惜一路追杀她。她因为自身原因一直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原本打定注意只想做个陌生看客，却不得不被逼着一路深陷。</p>

从旁观到逃窜，再到后来杀人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她的心肠一点点变得冷硬。</p>

没完没了的杀戮，直到来到这方属于他故乡的异境——天地之极，方才停止。</p>

或许因为它的功效，她在十八岁那年捡到它，如今三百多年过去，她还是少女十八的外表。可细看眉宇，却已经有了岁月轻华。</p>

大起大落之后的念想，才是本真应归。她每隔三日就以血气哺它一场，看着它由出土小芽，再到繁花满树，今夜终于有了化作人形的机会。</p>

如今，她立在花树下，满手盈花，俏颜生笑，浅浅对自己道：君有成，我当归。</p>

月光花影最盛一刻，满色清华里，人与花几乎化作一体。她有些感慨最后看了眼花树，毫不迟疑从怀里掏出一条雪白绢帕，咬破食指写就数行文字，一改之前淡然，匆匆将帕子系到枝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