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孟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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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程知远还未下剑，那老人却是开口，向前走了几步，遥遥道：“剑杀神灵，胆大包天，当是壮士，神灵欲杀人，人自当斩神。”</p>

“只是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此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此义也。”</p>

程知远听明白了，于是便道：“既说神杀我，我当杀神，为何老先生还说这等话，斩神，我如何不愿？”</p>

“欲害人者，必被人所害也。”</p>

程知远剑势不收，老人则是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道：“非礼之礼，非义之义！”</p>

他说是这么说着，然而就在此时，手中木杖突是在地上震了一下。</p>

顿时程知远感觉到一股不可违抗的气力沛然席卷，两剑倒退，而无面风神也化为虚无，阳神顿散，重新聚为一道风雪，直愣愣投入那庙宇中去了。</p>

程知远收两剑于身边，但剑不合鞘，对老人道：“夫子何意？”</p>

老人言：“我不反对你杀此神，但是你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合乎礼义的人，这是恶斗，所以不该由你来进行惩戒。此神杀人，当移交给齐国法宫，天有天礼，国有国法，不符合社会规矩进行的惩戒，都是错误的。”</p>

程知远冷道：“若是我等不敌那神灵，岂不是已经被他杀了，弃尸荒野？老先生在这里和我谈论的东西，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p>

“杀生之前，哪里来的礼义可讲？”</p>

老人道：“我不是说不许你杀他，你挺清楚了，是因为你自己并不占据道德的高地，可以有人审判他，但不会是你。”</p>

他话说完，意思很明确，那就是程知远杀神他不反对，毕竟这个神没有仁义，但是程知远自己也不属于君子，既然这样，恶斗就是败坏天礼的事情，是捣乱天下秩序的根源之一。</p>

“民不知道，世不闻德，天山崩，大道废，无礼义，上下乱！”</p>

老人盯着程知远：“那十三白玉剑，你从何得来？”</p>

程知远道：“老先生认得这十三白玉剑？”</p>

他如此说着，却是心中嘀咕，怎么这里来了一个路过的老头，却直接认出了自己这十三玉剑？</p>

不过本来越王是要偷这十三剑的，但事实上，根据荀子与越王的说法，这是洛阳城隍使的手段，故意让他们带出去的。</p>

于是程知远便道：“此乃洛阳城隍赐之。”</p>

老人失笑摇头道：“此乃周贞定王十三白玉剑，据我所知，此白简放置于天子书室，当年乃公子止奋力从黄厉之野带出，非西周公不能见之，城隍不经过西周公同意，便擅自把此等锋锐赐送予你？”</p>

“此乃天子信物，更是天子之兵，是国之宝器，又岂能轻易易手于他人？”</p>

程知远道：“不论你信不信，与我无关，简在我手，老夫子要强抢吗？”</p>

老人道：“小老儿还不至于抢一个后生的东西，你给出了理由，但老儿又不太相信，这世道就是这般，你做了坏规矩的事情，总有人会来对你施手段。”</p>

程知远：“老夫子这是什么话，如今的世上还有规矩所在？”</p>

老人道：“规矩在言行举止之中，心中有规矩，那自然就有规矩。”</p>

程知远被老人的这般逻辑说的有些想笑，奈何笑不出来，同时这也是少有的一次，能够激起他情绪波动的对话。</p>

“老夫子，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p>

老人道：“但是我所欲之。”</p>

程知远：“但我所不欲。”</p>

老人道：“这样罢，我打你一掌，你接下来，咱们两分，不提此事，你接不住，白简给我，我送回洛阳。”</p>

程知远道：“老夫子说笑了，我可挨不得您一掌，我的道理，与您无关吧？人之患在好为人师。”</p>

老人听到这句话，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p>

苏厉此时站出来，在后面怪叫道：“不知是哪里的圣人！还请不要动怒！且待我与圣人分说.....”</p>

老人听到他的怪叫，便转过头去问：“什么，你叫什么？”</p>

苏厉道：“在下苏氏，季厉.....”</p>

老人一愣，随后呵斥道：“哈！那你不必说了，苏厉，我懂的！你二兄苏秦使得一手好手段，游荡六国，佩天下相印，把齐国耍的是团团乱转，最后导致齐国差点灭亡，这策士之口，是天花乱坠，是地涌金莲，皆俱是虚相，妄语！小老儿不欲听之！”</p>

老人嘲笑了苏厉一番，而苏厉被这么一堵，顿时不高兴了，便在后面喊叫：“苏秦是苏秦，苏厉是苏厉，一母同门，却也各为其主，老夫子对策士有偏见，殊不知兼听则明，偏暗则晦，老夫子心胸何其狭隘也！”</p>

苏厉说的是理直气壮，并且毫不避讳对方的年纪而开怼，老人则是咀嚼了一番话语，随后道：“纵横之人，朝秦暮楚，反复无常，小人之尊，与君子异，故小老儿不敢听策士之语，君子不与小人同言。”</p>

苏厉气的不轻：“老夫子言称君子，却不知时至如今，侍过几王，奉过几君，行过几法，游过几国？！”</p>

“我等策士，天下风云翻覆在鼓掌之间，千古春秋迸弹于舌齿之上，如当年张子，犀首之辈，一怒而诸侯惧，安息而天下息，岂不为天地之大丈夫也！”</p>

“敢问老夫子，君子之仁义，哪个国君实施过，又哪个国君践行过？”</p>

苏厉：“大争之世，实力说话，天子无权，礼崩乐坏！世间君子，虚伪诡诈，表面皮囊，孜孜游说，却不为诸侯所喜，何其可悲也！”</p>

“今日老夫子遇我，遇程子，端得是如当年孔丘遇盗跖，说不过，听不清，辩不言，万事言谈皆下矣！”</p>

老人抬头，正视苏厉：“诸侯宝贵吗，不过是一帮待死庸人罢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p>

“如今人民还是尊奉天子，然而诸侯却纷纷起兵，破坏规矩，其中的罪魁祸首，便是你们这些纵横策士！”</p>

老人的木杖打在地上，力撼云海，山泥隆隆轻崩，雪原都开始摇晃。</p>

“人之所以异于禽于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p>

“汝等策士，不当人子。”</p>

苏厉被这番话说的有些震动，却也气极反笑，听那声音浩大，义正言辞，如刚雷掠地，而眼前这位老人虽然年纪极大，但却风骨极硬，确实是遵循着君子之道。</p>

他便冷笑问道：“老夫子究竟何人，是儒门之中，哪位圣贤亲至之？”</p>

老夫子坦然道：“小老儿不为齐人喜，孟氏名轲。”</p>

哦，孟轲啊，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