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客似云来，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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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闻南海天女至，妙舞清丽，且随吾蜀中高僧、南海得大士点化曰观云者入蜀传纶音，我等潜心向佛，特为求观，君素雅达，必不致令吾等徒劳往返也。”</p>

“雅客已至，请！”依然是李南一个人，笑盈盈地在一旁迎客。</p>

“苏公，请！”“李兄，请！”“不敢不敢，大师今日乃半个东主，还是大师先行罢！”一群人在门口谦让一番后，最后还是苏味道说了声惭愧惭愧，才走了第一个。</p>

一帮人各自谦让，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幕。</p>

“且慢——”李南伸出手去，挡住了来人，笑得很微妙。</p>

老人有些气恼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觉得这位小郎君莫不是失心疯了，竟然不让自己进去。</p>

“郎君何意？”老人涵养极好，笑吟吟地问道。</p>

李南不说话，只是对着他笑着摇了摇头。</p>

“瓶印——”身后传来苏味道意味深长的声音，熟悉自家主人的苏瓶印知道，这个声调，说明自家主人对于自己有些不舒服了。</p>

“诺！”想要先行老仆扭头对着苏味道行礼，然后乖乖地侍立在殿外。</p>

“好个混账老犬，这天女妙舞，也是汝这老汉能观？”苏味道没好气的笑骂道。</p>

苏味道这是话里有话，直指拦住帮他进去布置服侍老仆的李南。虽然他颇有微词，但是想着李南背后站着李偶和蜀中佛门，自己哪怕算一条过江强龙也不好用这件小事强行发作，只得委婉提醒。</p>

苏味道为人本来就聪明圆滑，再加上苏家人本身就豁达，所以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一边笑骂着，一边哈哈笑着往前走。</p>

“缘分未够，本有定数，强求恐损老者福报。”李南微笑着向走到他面前的苏味道解释到。</p>

“哈哈哈，汝这老狗可听得，汝修持不足，这天女妙舞汝无福见之，这小郎君怕损汝福报。还不谢过郎君！”虽然如此，但是自己贴身老仆被拦住还是让他有些郁闷，故此出言相讥。</p>

“老仆谢过郎君！”俗话说宰相门墙七品官，苏味道也算是相位上呆过的人，这苏家老仆哪怕到长安任意一高门，也很难吃到今天这样的闭门羹。他哪里受过这个气，此刻听到苏味道这样说，也是阴阳怪气的故作姿态，故意长拜不起，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p>

他甚至已经都打定主意了，待会儿若是那位李南来扶自己，自己就不起来，或者就地一滚说心口疼，好好吓他一吓。</p>

但是他失算了，李南根本就没有扶他的打算，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操作。</p>

他伸手拦住了苏味道……</p>

“呵呵，莫非老朽与这天女妙舞，也缘分未至么？”苏味道自己都有些懵逼，接二连三地被拦住，感觉自己被打脸的苏味道也隐隐有些生气。</p>

“岂敢，岂敢。小子斗胆，还乞苏公墨宝，留下高名贵姓尔。”</p>

李南连称不敢，随即指了指殿门外的一处，上面悬挂着一副长长的空白宣纸画轴，旁边有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文房四宝。</p>

李南执晚辈礼，亲自带着苏味道前往签名墙之前，然后这才开口道。</p>

“今日乃南海天女舞第一次完整现世，诸公乃首舞见证者，还请留下姓名，以供记之。”李南笑着说道。</p>

“呵呵，倒也有心，也罢，老朽便为汝等做此见证！”苏味道本是极为聪明的人，略微思索之下，立刻明白过来，笑嘻嘻地拿起盘子的文房四宝，在长卷的卷首位置，笔走龙蛇，大大地写下了苏味道三个字。</p>

“好！苏公笔法，贵而不富，清丽不俗，愚生拍马难及尔。”李南虽然看不懂对方的笔法到底属于什么体，但是不妨碍他抓着夸。</p>

反正相比于他那一笔臭字，此时的小学生都能吊打他了，更何况原本就是大才子的苏味道。</p>

虽然不知道夸什么，但是苏味道这种就算失势了，也还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名士风度的老布尔乔亚，使劲夸他不俗就完事儿了。</p>

“哈哈哈，郎君谬赞。”苏味道也是颇为高兴，笑着放下了笔墨。</p>

“汝这老狗，还不速速起身，欲羞煞吾乎？”苏味道笑骂着还跪在地上准备碰瓷的自家老仆，后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只好依言红着脸站起，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p>

苏味道刚刚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位南郎君敢冒着大不韪两拦自家家仆和前平章事的自己，并不是真的仗着舞蹈稀有，有些店大欺客，而是为了抬双方的身价。</p>

这可是天女妙舞，给菩萨看得舞蹈，首次完整现身中土，哪里是这些仆人配看的，而且妙就妙在见证者还要留名，若是此舞日后名动，自己等人也跟这卷名册一起名垂青史。</p>

身后名这件事，对于文人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诱惑。</p>

所以李南才冒着被训斥的危险，拦住苏味道的老仆不让进，现在想来，这是为了他们的名声想啊，这种史书留名的机会，若是发觉自己的名字跟仆人并列一卷，岂不是羞也羞死了？</p>

但是此举并不是没有风险的，若是天女舞不够惊艳，这事儿传了出去，对他们留名者也是个巨大的影响。</p>

古时极为看重这个，无论他们日后坐到什么位置，如果被人来一句啊，xx公啊，当年看一个那啥蠢比天女舞都惊为天人的人啊，哈哈哈。</p>

如果这个传言出现了，那么无论此人有多么牛逼，大家也会觉得他是个傻比。</p>

这是一笔风投，就跟佛门之前选择投资观云僧和女团一样，李南这一手操作，算是拉了更多的投资人入伙。</p>

从此，天女舞就死死跟这帮人绑在一起了，两者互相影响。</p>

佛门和士族们借天女舞重新获得名声的时候，李南也可以吹嘘，蜀中佛门大佬交口称赞，苏味道苏公都说好的天女舞，你们这帮人觉得不好看，你们觉得自己比他们还高明？</p>

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很难说谁得益比较多些。</p>

但是李南他们和政治失意的苏味道们倒是有一点很像。</p>

那就是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名声之外，他们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p>

所以想通了这一点的苏味道，极为坚定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表示了自己的投资之意。</p>

事实上，当他听过看过千手观音的士子形容过后，他今天才决定来的。因为他相信，能让蜀地佛门这帮贼秃都看好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就是了。</p>

“哈哈哈，何谓机缘？”搁笔之后的苏味道，扭头望向李南。</p>

虽然都知道这是一件很大可能双赢的事，但是苏味道这么大大佬被这个小年轻拦了两次，心中还是有些不爽，于是半是考验半是为难的问起了李南。</p>

如果回答得好，那就是士林逸闻，如果李南答不上来，抱歉，阁下才具不足，这份名为名望的果实，苏某就却之不恭地一人独吞了。</p>

带着有些恶意的眼光，苏味道看着面前这个沉稳的年轻人。</p>

“缘，妙不可言。”李南下意识地就秃噜出来了，看着对面有些诧异的目光，吓得李南赶紧给找补了两句。</p>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p>

虽然不记得这佛偈出处，也不知道这半首佛偈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是李南好歹知道表达了不用刻意去求的意思，于是也就脱口而出。</p>

想必后世传得很广的佛偈，应该不差吧。</p>

“哈哈哈哈哈，南郎君此人，妙不可言呐。”苏味道捋着胡子，呵呵笑着进入殿中，弄得留在原地的李南一头雾水。</p>

不是，自己到底算不算过关了？这帮古代文人，说话说一半，真的麻烦！不知所以地李南心里慌得一匹，但是依然面色恭敬地让人带苏味道进去就坐后，依然在门口迎客。</p>

有了这么一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今日的盛会怕是不一般。有苏味道打样，这帮贵人也没有带自家的仆人侍女，高僧们也没有带沙弥入内，个个满心欢喜地在长卷上签到，一副庄重的味道。</p>

仪式感是很重要的，看着身旁的进入的客人一个个神情肃穆，好似后世穿着礼服去听高雅音乐会的人一样，李南就知道自己这波操作起作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