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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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时听清了她的话却没动，而是不确定的询问了一遍：“您要火油做什么？”</p>

“烧了。”被这种蛊虫所控制的人会不死不灭，但是可以被烧成灰烬。这是父亲告诉她的，只要是控制不住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做。</p>

“先生……”安时有些不敢置信，这些人当初甘愿赴死，打退北燕人后就要烧了他们？这里面有他的战友，他总觉得太过残忍了。</p>

“去！”纳兰锦绣的手指已经疼到不行，但是她能坚持住。她担忧的是琴声已经控制不了他们多久，如果不趁这个时候烧了，只怕之后就没机会了。</p>

“先生……”</p>

“安时，你若是再不动，后果就不是你我能承担的起了。”</p>

安时看着正在弹琴的人，她眼神中只有冰冷。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郡主还有这般冷漠的时候。他紧紧攥着拳头，最终还是让人去取火油。</p>

纪泓烨也在看纳兰锦绣，他是个通透敏锐之人，总是能看清别人看不清的事。这一刻，却也有些迷茫。</p>

让他迷茫的不是他们的决定，而是如今这个冷如罗刹的少年，真的是刚刚给自己烹茶的那个人么？</p>

前一刻柔如春风，下一刻狠如厉鬼。这明明就是人的两个极端，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这么一个文弱少年的身上？</p>

火油取来，泼向网中蛊人的时候，那些士兵在抽泣。他们现在要烧死的不是别人，是曾经的战友，是想舍去自己生命换得让他们活下来的人。</p>

就是这样一种愧疚情感，让他们一个个哭出声，最后转变成嚎啕大哭。他们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是浴血奋战的战士，是无所不能的玄甲军……</p>

为什么他们要受到这样的对待？</p>

当火把抛向蛊人，阵阵痛苦的嘶鸣声响起。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指着纳兰锦绣说：“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你忘了当初他们写下生死状的场景了么？”</p>

人群中开始有很多目光看向她，有愤怒的、有纠结的、有同情的。她不动如山，手指上的旋律依然没停。</p>

这时她身边有人控制不住了，上前推了她一把。她摔倒在地，琴声戛然而止，蛊人也开始动。他们十分凶狠，即便是身上燃着火焰，也能很容易的撕碎旁人。</p>

纪泓烨见她摔倒，下意识的要过去，却已经见她身后的黑衣青年，一脚踹开了推她的人，冷声道：“退后！”</p>

“先生，没事吧！”安时过去扶起纳兰锦绣，心中的纠结之情已散去，更多的是悔。</p>

纳兰锦绣却无暇在意推她之人，她一见蛊人暴动，就迅速的坐到琴前，手指一动琴声起，蛊人便又失去了攻击能力，开始嘶鸣。</p>

蛊人很凶悍，一直到化成一把灰烬才算是停下来。纳兰锦绣本来就在病中，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是浑身无力。她见蛊人终于消失，一松气竟然晕了过去。</p>

穆离一把抱起她，担忧地轻声唤：“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p>

安时一见纳兰锦绣晕了过去，心里更是着急，大声对穆离说：“先把先生带回去，我去让人请陈兴。”</p>

这时还有人在哭泣，也还有人在说作孽，在说良心何安？</p>

安时一把拉过刚才推倒纳兰锦绣的那个人，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喊道：“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他们是因你的冲动而死，你要不要为他们负责任！”</p>

那人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实在是看不得当时的情景。他现在也意识过来自己太过莽撞，造成了这么多人惨死，这也是他的责任。他只能抱头痛哭，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p>

安时一把把他甩到一边，满脸愤怒：“你们现在在这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兵临城下，若不是先生，你们现在还有命在吗？这世上最没有资格指责她的人就是你们！”</p>

安时嘶吼完之后，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他自己倒退了几步，喃喃地道：“我也没有资格质疑的，你们看看她的手指都成什么样了，我们怎么能怪她呢？”</p>

他这话也不知是对旁人说，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自认为他眼光独到，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他刚刚也质疑了郡主，甚至把她想象成了一个坏人。</p>

他自己无法接受，所以才会这么自责，情绪反应也才会这么大。</p>

纪泓烨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一些高大的男儿汗们流泪。不是绝望到一定程度，他们断然不可能如此。北疆这一次真的是满目疮痍。</p>

他也是怪自己的，怪他不够强大，不能力排众议支援北疆。现在想起，苍生百姓要靠一个少年走邪路来守护，他都会感到羞耻。</p>

纳兰锦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一动，就感觉手指一阵钻心的疼。她把手掌放到眼前，看见指头都被纱布包裹着。</p>

“感觉好些了吗？”坐在她床边的穆离哑声问。</p>

纳兰锦绣看他衣冠整齐的坐在那里，知道他是一直守着她，就冲他笑了笑说：“这都是后半夜了，你怎么也不去睡一会儿？”</p>

“我担心你。”</p>

“傻瓜，我只不过是风寒未愈，没事的。”她刚说完话就又咳嗽起来。</p>

穆离起身去给她倒了一盏水，刚走到床前要递给她的时候，又发现这水可能冷了。他又让人送来开水，然后倒了一盏，大概是觉得又太烫了，所以又倒出去半盏，兑了些冷的在里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