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垂柳不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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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源道：“侯爷面前，小山无所遁形。”</p>

赫连逸轻咳一声道：“你觉得我那流光孙儿如何？”</p>

嵇源脸微微一红，轻笑一声道：“在我心里，她便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儿。”</p>

赫连逸点点头，悠悠道：“如此甚好。老朽将她托付于你，愿你二人终成眷侣。”</p>

嵇源一愣，步伐一滞，停了下来。赫连逸苍老枯焦的双手自他肩膀垂落下来，他顿了顿，轻唤了声：“侯爷。”见没人应，他眼眶微湿，哽咽着又唤：“侯爷。”又未闻得人语，他泪下沾襟，太息叹曰：“侯爷！”余声在空巷间回荡，一唱三叹，哀恻凄心。</p>

他泪下如河，也顾不得去擦，索性一鼓作气撒足狂奔。过了许久，他走得累了，见到一株柳树向河而生，枝条依依，便坐在树下歇了起来。他放下赫连逸的尸身，见他焦黑的面上浮现一缕欣慰的笑容，知他大愿已了、无牵无挂，去得祥和安然。</p>

他止了止泪，见前面百步便是龙山渡口，冥冥之中竟又至他月前救得流光之处。</p>

他淡淡一笑，捡了根粗壮树枝，比照着赫连逸的身材挖了一个土坑。他将赫连逸葬于树下，上插柳枝，心中哀痛，念及自己母死父亡、故国难回，如今又平白得了襄侯毕身功力，不知与何人说，不由得怆然涕下，默吟《小雅·蓼莪》：</p>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p>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p>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p>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p>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p>

此时晚晴风歇，蝉鸣凄切，落晖临江，孤鹜照水。岸上行人归家匆匆，船客泊岸起烟火，唯他枯坐树下，茕茕孑立，诸事锁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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