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祈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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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山位于东海西侧，山脉绵延数百里，万象山有两个最负盛名的地方，一个是百年香火旺盛的神帝庙，一个是景致迷人的红衫林。海蓝深入山中，全然不知山外岁月变迁。他能感觉到万象就在这山里，可是气息太弱，费了许多力气也还是没能找到。这里到处都是大同小异的杉树，有千年古树，也有刚栽的小苗，要在这万千树木中找到那最与众不同的一颗谈何容易！况且灵是水性法术，在这深山之中全无用处，他全身心的找人，完全忘了在那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p>

“这万象山的景致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美。”</p>

栈道传来人声，海蓝收回神思，藏在树后。</p>

“历经千年岁月，怎么会毫无变化，只是你没发现罢了。”是一个柔和的女声。</p>

“乐音，你还是不打算下山吗？”</p>

“山上也没什么不好啊。”乐音的声音里听不出波澜，“我神隐门现在对风国再无用处，能隐居于此，得享安宁也属不易。”</p>

“你能在这山上一辈子，可总得为乐仙考虑吧。而且，你还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难道也不找了？”</p>

这句话似乎戳到她的痛处，一时无语，半晌方又听到声音，“孺塰，我知道你的打算，只是人海茫茫，怕是再也找不到了。”</p>

原来这两位竟是神隐门和神机府的当家，不知为何却在此处密谈。</p>

“更何况，也许放养江湖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毕竟，陛下已经容不下神隐门了。”</p>

“陛下只是不信鬼神之说，对神隐门还是很尊敬的，眼下国内情势大好，墨阳王偏居南覃，这几年很是安分，陛下少了这个心头大患也不似以往那般暴戾，对以前那件事陛下也不追究了，不然我怎么能正大光明的上山找你。”姬孺塰语重心长的到，“仙儿的病也着实需要医治，如果能够解开与神农门的心结，对仙儿来说也是一件好事。”</p>

“孺塰，当年的事情你最清楚，是怎么也怪不到神隐门的头上。这些年神农门钳制天下名医，不允许为神隐门的人看诊，他愿意作罢，我还不愿意呢！”乐音声音突高，已是动怒。</p>

“小音，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姬孺塰情急之下，唤了她的小名，立时变察觉不妥，改口道，“乐音，仙儿毕竟还需要大夫，再说了，回归朝堂，对你找星儿也有帮助啊！”</p>

海蓝正听得入神，不知是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倒把他给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是一个年轻女子傻傻的看着他笑。</p>

“你是谁？”海蓝压低了声音问道，全然忘了现在普通人是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而这女子显然不是普通人，和星辰一样，不止能看见他，还能摸到他的身体。</p>

那女子却只是望着他笑，一双眼睛像极了星辰，只是感觉目光呆滞，似乎智力略有不足。想到星辰，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自己在这山中已寻找了数年，当初的承诺怕是已然无法兑现了。他又想起已经有很久没回澜溆渊了，虽然每天有空见灵实时为他转播凝澜的近况，却也难解相思之苦。海蓝收起飘远的思绪，看眼前这姑娘痴傻的样子，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仙儿了。</p>

“神仙，神仙……”仙儿指着海蓝，傻乐着。她这一喊，却惊动了栈道上商议的两人，“仙儿，你在那里做什么？”乐音急步走过来。</p>

“有神仙，有神仙……”仙儿指着海蓝，不停的说着，海蓝却是淡定的回望着她，人类是无法看见神的，除非神愿意让他们瞧见。只是她与星辰这般相像，也和星辰一样开了神识，不知她们两人是否有何关联。</p>

乐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一棵苍老红杉树，“仙儿乖，这里危险，我们回去吧。”乐音拉起乐仙的手，小心的走下斜坡。</p>

“其实，你们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神吗？”姬孺塰想起年少时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神隐门司祭祀，与神鬼打交道，但他们心中真的有这样的信念吗！当时年轻的乐音毫不犹豫的答到“相信！”，这种信念她现在还有吗？</p>

“以前我是信的，但是现在我不信了，如果是真的有神，为何要让仙儿受这份苦。”乐音语气中满是悲凉，“更不会让神隐门遭逢大祸，现在还要我们委曲求全。”</p>

神仙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啊！海蓝心中感叹，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神也不过是普通人，也有许多烦恼，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p>

人类的事情他自然是管不了，只是不知怎的，来人间越久，他的情绪波动便越大，以前他只一门心思的想要复活凝澜，现在，他也会对人类有悲悯之心，所以，当乐音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些自责。</p>

当初在凝篁星，自己被提拔为水神，到未来神殿面见未来神，本以为此生便一帆风顺，快活自在，却误打误撞的闯入了那场阴谋，结果，物神万象被褫夺神位，被驱逐出凝煌星，最后流落荒星，神力皆散，身体化为荒星的花草树木，而凝澜也追随他来到了荒星，神思散落大地。当时他也想，如果有神就好了，就能帮助他阻止凝澜追随万象，那就没有这千百年的苦苦等待。</p>

但是，终归，谁也帮不了谁，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万象，借助他的力量找回凝澜散落的神思，然后回到凝煌星，念及此处，海蓝再次发散神力，尽量让神思飘得更远，让整个万象山都处于他的耳目之中。</p>

山中岁月匆匆而过，不觉山外又过去了两年，神隐门也终于重新回到朝堂，农祭两家总算冰释前嫌，如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祈神节，由于神隐门的回归，今年的祭祀仪式一定会特别的隆重。</p>

乐音已提前三日斋戒沐浴，曾经压在箱底的法袍也被拿出来重新清洗，并用檀香熏制了几个时辰，她跪在万象神像前请下了万象大神手中的法杖。</p>

“门主，一切已准备就绪。”随伺的女仆在门外轻声说到。</p>

乐音抬眸，正好对上万象大神威严的目光，“我知道了。”</p>

绿色的绸布代表生命，手工绣制的花鸟鱼兽跃然于上，象征不息的生机，这件华丽的法袍已被置于箱底多年，今日终于得以重见天日。</p>

她秀丽的发髻上插着一只碧玉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发出叮铃的脆响，眉心一朵金色的春生花，更显得她皮肤白皙，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反而令她更具成熟魅力，绿色的长袍拽地，令她的身姿看起来更加曼妙，宽大的袖子下，如玉的手中握着万象法杖，她如此美丽，又如此的让人望而生畏。姬孺塰已有多年没见到这样的她，浑身笼罩着神秘的气息，令人着迷。</p>

此刻弘善广场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祭祀仪式被荒废多年，如今重新起用，还能有这么多人拥护，可见大家心中对神明还是保持着很深的敬意。</p>

“暮云，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坐在广场旁的风华楼上，不但不受人群的拥挤，又可以高瞻远瞩，观看到仪式的全部过程。而雨暮云的眼神飘忽，不知落在了何处。</p>

“也是在祈神节，你迷路了，然后我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的家人找来。”允厉仿佛沉浸在美好回忆里，唇边挂着笑意。</p>